少年人還在如獲珍寶般地摩挲著那張鐵弓。
遠方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男人向著聲音來的方向望去,那裏站著一個男人,仿佛在著什麼,而圍繞著他的人,臉上的喜悅和興奮在瞬間僵硬凝固,繼而取代的是無盡的憤怒,悲傷和絕望。
那樣的情緒順著密集的人群在城內不斷地蔓延著,終於傳到了男人和少年人的耳中。
“城主離明城守不住……就算我們都死在這裏都守不住啊……”
嘈嘈切切的聲音口耳相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那些言語太輕太飄渺,就算千萬句加起來都沒有一點的份量。
然而那一句句話卻又充滿了力量,就好像是一把把尖刀一般,刺入了每個人的胸膛,在每個人的心口上,都狠狠地剜了一刀。
這樣的打擊來得太突然,這樣的痛楚讓人太絕望。
連主持防守事務的城主都已經斷言離明城守不住,在這裏鏖戰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反正最後換來的都是一樣的結果,都是離明城的失守,都是所有人的失敗。
恐慌與絕望的氣氛在刹那之間便籠罩了整座離明城。
之前還興高采烈,商談著等把這些入侵者打退之後要如何如何的人們帶著絕望的情緒,帶著一臉的死灰色,頹然地坐立著。
有些人在顫抖,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已經萌生了退意。
必然會要失敗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去做,這樣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倒不如跑吧,逃離這裏,逃到其他無人的地方去,鬼國這麼大,總有角落沒有人會找到。在那裏躲藏起來,也許還能夠換來一線的生機。
“走啦走啦,沒有意義了,我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用。”
有人起身,開始呼喊著朋友要離去。
越來越多的人產生了退意,反正都要死了,還不如在這之前,去黑水城,去和家人在一起。
離明城裏亂成了一鍋粥,吵吵嚷嚷的聲音與沙啞的哭喊,混成了一片。
密集的人流向著城市的西門湧動而去,從西門離開,回家去。
男子的目光從遠方收回,落在了近前。
那個少年依然坐在他的身邊,手裏拿著大鐵弓,訥訥地看著遠方,神情有些呆滯。
“都是真的嗎?”少年人忽然問道,神色有些懇切,仿佛是在哀求男人告訴他,在城裏流傳著的話語,都是假的。
男人沒有話,隻是慢慢地點了點頭。
離明城沒有守住的可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結果。
少年人的身軀就仿佛被冰凍住了一般的,僵硬了許久,眼中湧出了淚水,雙拳緊緊握住,聲音中滿是顫抖地道:“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要來侵犯我們?”少年人的眼眸裏開始沁入一絲絲血紅,“為什麼我們這麼努力拚命,卻還是守不住自己的家園?”
男人沉思了片刻,才認真地道:“不是隻要拚命就能做成每一件事情的。”
“為什麼你這麼平靜,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少年人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大英雄,有幾分咄咄逼人地怒吼道。
男人看著那少年,沉默了許久,才倏然露出幾分笑意,道:“因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少年人整個人就仿佛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整個人癱軟地坐倒在房頂之上,眼眸裏滿是灰暗,就像那城市之中正在不斷往西門湧去的人流一般,充滿了絕望。
少年人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大鐵弓,一躍跳下了房頂,融入了在街道上湧動的人群,隨著他們一起向著西方湧動而去。
男人看著少年人遠去的背影,神色之間流出幾分哀切,他不知道為什麼城主府會散播出這樣的消息,但是那並不重要,不管還有多少人在這座城市堅守,他都絕對不會後退半步。
他曾經造下的殺孽應該隻報應在他的身上,與他的妻子,女兒和外孫都無關。
他必須保護他們,哪怕造下更多的殺孽。
男人默默地將手裏的饃吃得幹幹淨淨,而後拍了拍手,將沾染的碎末拍去,伸手握住了那張冰冷的大鐵弓,然後站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