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見不願意和院長大人廢話,吃過蟹之後便自己離去,絲毫沒有要結賬的打算,院長大人看著這老友遠去的背影,頗有感觸,一方麵是感歎這老頭子能夠遠離陵安二十餘年安心授課靜待時機,光是這份心性,朝野大多數人便比不了,而另外一方麵則是又驚奇這個二十餘年未見的好友為何下定決心要完成小師弟的謀劃,這讓院長大人一直想不透。
一輩子幾乎沒被什麼事難倒過的院長大人,可一旦涉及自己那個行事風格完全讓人琢磨不透的小師弟,便實在沒了辦法,院長大人搖了搖頭,歎道:“小師弟,你究竟在謀劃些什麼?”
氣也歎了,也鬱悶了的院長大人起身結賬,然後緩慢下樓,悠悠出門之後,院長大人站在街道上,忽然不知往何處去,書院沒多少事要讓他處理,先前那批離院的學子都已經處理妥當,尤其是那出仕做官的二十人。一輩子沒做過官的院長大人既不喜歡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也不喜歡那種案牘勞心的生活,雖說按照院長大人這一生所讀過書的來看,足以勝任這大楚官場上下的任何職位,但院長大人一句不願意便將此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中,書院教法術勢,可每一項院長大人都無不精通,屈陵不入廟堂的緣故是因為一句入廟堂,天下不知要丟幾許官帽。而院長大人不入廟堂的原因則是更簡單,不願意而已。
或許是年齡大了之後都喜歡傷春悲秋,院長大人緩慢走在街道上所思所想,除去過往之外,便再無其他。走過兩條街道之後,天空之中便又開始下雨,而且雨勢洶洶,不似之前的秋雨纏綿,說到底還隻是個老人,院長大人也不硬撐著,小跑到一處尋常人家的屋簷下暫避,這戶人家的主人是個腿腳行動不便的年邁婦人,看見院長大人在屋簷下站著,便招呼他到院裏休息片刻,院長大人點點頭,跟著老婦人進屋,老婦人腿腳不便,但是看起來還是很精神。帶著院長大人前行途中,還笑著說道:“老哥哥,這麼大年紀了,還出門做啥,有啥事叫兒孫們就行,畢竟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可比不得年輕人。”
院長大人微笑著回道:“身子骨還算硬朗,這不是聽說老酒樓的秋蟹出了麼,趁著沒事出來嚐嚐,現在不吃,以後也吃不了幾次了。”
老婦人轉頭感歎道:“是啊,這秋蟹就數老酒樓的最正宗,像咱們這種陵安從小長大的老骨頭,每年不吃一次,倒是覺得一年到頭都沒滋沒味。”
院長大人笑著點頭,倒沒有再說話,老婦人在前邊引路,在進屋之前,忽然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那小兒子還在屋裏讀書,老哥哥進屋之後,還麻煩聲音小些,我這小兒子考朝試考三次都沒中,原本都已經打算放棄了,隻不過好像又聽說今年的朝試頭名是年紀不小的老學子,這才又重新提筆,甚至在祖先祠堂之下還立誓這輩子必定要考中,他爹說他得了失心瘋了,打了一頓之後見沒啥作用也就不再管他,本來家裏還算富裕,倒也吃喝不愁,也還養得起,我也沒什麼說的,多讀書,總比一天到晚遊手好閑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