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之中,分別來自大楚東越和北匈三方的大宗師共計四人,在陵安城外兩兩對戰,很快消息便傳進陵安,那位才上榜不久的侯爺第一次出手,便是如此的聲勢浩大,這讓不少武夫都錯愕,這之後便蜂擁而去,想著是不是能在那四位大宗師大戰落幕之前有幸得以一觀,短短片刻,這陵安便好似少出不少人,讓一些百姓實在是覺得不知所以。
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本來便無什麼行人,這一下子不少江湖武夫出城之後,便更是冷清寂寥,隻不過那些被踏出的腳印,也是在半刻鍾不到的時間裏被大雪抹去痕跡,有個撐了把油紙傘的老人拿了半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在街道上獨自行走。老人穿了一件厚實棉衣,還戴上了一頂氈帽,看這樣子,不管如何去看,也不像是讀書人,反倒隻像個富家翁而已。可實際上這個老人不僅僅是讀書人,而且是這座大楚王朝乃至是整個世間首屈一指的讀書人,在往昔年內,幾乎整個天下的讀書人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院長大人。
院長大人咬著半個烤紅薯,走過街道,在街角碰到兩個早已經等候多時同樣年紀不小的老頭子,也不多說,隻是撐著油紙傘站立在原地,兩個老人身材高大的那位雖說是沒帶傘,可還是知道戴了一頂毛絨絨的帽子,看著就讓人覺得極為暖和,可一旁那個身材清瘦的老人便沒這麼多講究了,本來看著便沒穿多厚實,可也沒有戴帽子,現如今頭頂已經是一片雪白,可神態如常,看到這院長大人來了之後,難得嗬嗬一笑,然後招了招手。
兩個老人都看著這位院長大人。
院長大人平靜道:“高深,嚴明見,我多說一句,可曾知道貧寒書生四個字?”
站立的兩位,也就是當朝屈指可數的朝堂大佬,一位掌控疏諫閣,貴為朝堂第一人。另外一位三省以他為尊,亦是跺一跺腳朝堂便要抖三抖的人物,可現如今聽到院長大人這兩句話之後,都沒有急著抬腳,嚴明見冷著臉:“你這老家夥,不管怎麼說,就算是你把你肚子裏那些聖賢道理今日都說透了,這頓酒該你請便是該你請,逃不了,賴不掉的。”
院長大人鐵青著臉,看著宰輔大人,後者一言不發,麵色如常,再轉頭看著嚴明見,“要是我沒有記錯,咱們最後一次喝酒,好似是姓高的老小子付的錢,現如今這風水輪流轉,怎麼也轉不到我身上,這家夥之後不是還有……”
聲音到這裏戈然而止。
院長大人神色有些複雜的看向這兩人,忽然歎了口氣,擺擺手,“走走走,這頓酒我請就是。”
因為剛才片刻之間,院長大人忽然想起了他們這幾人年少便相識,隻不過當時卻不止這麼三個人而已,除去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兩位,一位是那姓孫的小子,另外一位便是那個總喜歡三天兩頭將姓孫那小子暴打一頓的屈姓小子,可就是這兩位當年看著身子骨最硬朗的,卻走得比這三人要早。
三人並肩走在街道上,院長大人收了傘,任由白雪落滿雙肩,他看著宰輔大人惆悵問道:“小師弟和你打的那個賭?”
宰輔大人平靜道:“就是這兩日了,雖然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最後那步棋是怎麼下的,可總歸有些事情看不透也要試著去做上一做,再說了,我未必會輸。”
嚴明見嗬嗬一笑,既然不是在朝堂上,他說話就無所顧忌了。
“姓高的老家夥,我賭你這步棋下下去肯定也在那姓屈的老家夥的棋盤上,這老家夥的棋力遠超大國手,你這個老家夥就算是比他活的長久,哪裏又是他的對手,當年在陵安的時候,那家夥便一次虧都沒吃過,這離開了陵安,後半輩子都一直在想這件事,謀劃甚多,幾乎算是連你高深都被算計進去了,你現如今再怎麼去下那些自以為該是極其了不起的秒手,哪裏會是那老家夥想不到的。”
若是旁人如此開口,說不定宰輔大人就算不說出什麼,總歸也該拂袖而去,可現如今走在大雪之中的高深隻是指著遠處一處用青磚砌的牆,嗬嗬笑道:“也就是幾十年前,我同小師弟從這裏路過的時候,我隨口說了一句這普通人家建房,必定是泥土青磚皆有,等到我有一日建房時,必將隻用青磚而舍去其他全部的其餘東西,當然,我這不算是多隱晦的說法,當場便被小師弟冷笑著揭穿,說是大楚王朝的官吏製度自古如此,要是一味用清官而舍去那其餘的官僚,房子建不好,王朝也維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