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移到路邊,我們上山。”成豐向後仰了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墊上。不管閑事是他的人生信條之一。
一個陌生的女子,一條盤延的山路,故意也罷,意外也好,與他又有什麼相幹?
人要想活得久,學會看不見才是王道。
車又滑動起來,緩緩地從那女子身邊溜過,卻又忽然停了下來。
成豐無聲地歎了口氣,原本就知道會這樣的,老陳還真不適合做他的司機啊。
“董事長,我……我能不能幫她叫輛救護車?也許她還能活下來。”老陳轉過頭,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赤著臉,結結巴巴地說。
“老陳,同情心又泛濫了吧?”adam笑著打趣說:“你是開慈善堂的嗎?拜托,別給黑道丟臉了!”
老陳的神色愈發的黯淡下來,車廂內靜靜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成豐默不作聲地看著老陳,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倒是adam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知所措。三年了,距離那次車禍已經整整三年了,竟還沒有一個人忘記,誰又能真正忘記呢?
傷感無聲地蔓延開來,水紋似的漾去……
老陳,五十四歲,從十八歲起就在成家開車。他的妻子何嬸是成家的廚娘。夫妻倆夫唱婦隨,感情甚篤。唯一不足的是兩人結婚多年竟不曾生下一男半女,於是,成老爺子,也就是成豐的父親,念著他夫妻倆多年來忠心耿耿,便托人從國外尋了個這方麵的專家,巴巴地將他倆送了去,也是天意,不過半年的光景果然懷上了。懷胎十月,生下個女孩兒。
老陳夫妻倆中年得女,又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不免就驕縱些,那女孩子還未成年就已將白人那套開放、自由的精神學了個十足十。書自然是讀不進的,平日回家也是吆五喝六,全不放在眼裏。老陳夫妻又都是老實人,想教訓隻怕也說不過那孩子,隻巴望著她得空常回家看看,平平安安也就是了。卻不想那孩子十八歲生日那天,與一群朋友出去喝酒慶祝,喝多了,又騎著摩托去兜風,不想卻撞上的卡車,被從後座位上甩了出去,人事不省,待送到醫院時早已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回天無術了。
雖說那孩子頑劣些,卻也是父母心坎上的寶貝。何嬸為此大病一場,險些丟了性命。老陳雖沒說什麼,背脊卻日漸佝僂了去。鬢角的發也泛白了。
於是,這場大禍便成了他們心坎上的刀疤,輕易的觸動不得。
靜默,靜默,靜默……
“今天有點累了,”成豐淡淡地開口說:“還是先下山吧。”
“好啊,”adam迅速接口道:“先前來的路上好像有家醫院……”
“醫院?”老陳遲疑著、觀察著成豐的反應,成豐並不開口。
倒是另一個保鏢kenny反應得快,已經衝下車去招呼著adam去幫忙了,那名女子被搬上車,安置在成豐對麵的座位上。
成豐未說什麼,隻靜靜地低頭打量著正躺在自己麵前,昏迷不醒的她。血仍不斷地由她的額上湧出,她的整張臉、頭發、衣服都被血水浸透,處處可見觸目驚心的傷痕。血水混合著泥土,斑駁了她原本的模樣。
這血若還止不住,看來也就不用去醫院,直接去殯儀館就是了。成豐不由地皺了皺眉,暗暗地歎了口氣,坐到她一側,將她的頭輕輕地托起,從懷裏取出一塊手帕按在她額上的傷口上。她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小臉抽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喟歎。
成豐吃了一驚,低頭看向她,竟瞧見她的頸間閃過一縷細微的光束。伸手握起,原是一枚硬幣大小的盾狀吊墜。銀色的底上是用紅、綠、藍、紫四色寶石拚就的一枝被閃電纏繞的玫瑰花。
似曾相識的圖案。
成豐不由得失了神,低下頭,悄悄地抿著嘴,眸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這就是遠泠山莊給我的見麵禮?
車呼嘯著向山下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