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苗。”梁定國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揣測,搖搖頭說。“我們之前也調查過宋苗,她照顧楊曉佳已經有六年,楊曉佳父母工作都很忙,因此宋苗和死者接觸的時間最多,但在案發當天宋苗因私事在外地,我們已經核對過,證實她沒有作案時間。”
“串謀作案呢?”我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按照你所說,死者家庭條件殷實,有沒有可能是宋苗夥同其他人作案,目的是綁架勒索錢財?”
“我們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死者失蹤後並沒有接到勒索電話,而且……”梁定國加重聲音鄭重其事說。“而且通過調查了解,宋苗因為陪伴楊曉佳時間多,兩人情同母女感受深厚,所以警方排除了宋苗作案的可能。”
“你有什麼看法?”
“啊?”
我轉頭問身旁的景承,以往他總會一針見血找出破綻,可如今景承反應遲鈍而且一臉茫然注視我和梁定國,他和我記憶中那個無所不能的瘋子相去甚遠。
“你對案子有什麼看法?”我重新問了一次。
景承顯然有些拘謹,反複搓揉雙手露出歉意的微笑:“對不起,我剛才有些走神,你們說的我,我沒有留意聽。”
我和梁定國對視,一時間感覺景承的存在仿佛很多餘,他好像完全遊離在我們對案件的討論外。
我曾問過自己最討厭景承什麼,答案有很多。
我討厭他的自大、狂妄、張揚以及傲慢,因為這些讓景承看上去如同高不可攀的神,事實上他隻要出現在凶案現場的確如同神一般的存在,隻不過現在我身旁的神已經隕落。
變成一個謙遜的凡人,僅僅今天早上我已經聽見他說出很多次對不起。
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我最討厭的就是聽見從景承口中說出這三個字,讓我感到陌生和疏遠,從未像現在這樣懷念那個瘋子。
梁定國重新把案件背景和調查情況敘述一次。
“哦,我,我是這樣想的。”景承尷尬的撓撓頭。“如果作案動機是綁架要挾錢財,那麼挾持者應該將楊曉佳帶到隱蔽的地方,水庫顯然並不適合囚禁,可見凶手從一開始就打算對楊曉佳行凶。”
“我不是問你這個。”或許是習慣景承特有的心理側寫能力,我希望從他口中得知凶手的心理畫像,而不是沒有建設性意見的推斷。“你有沒有懷疑的目標?”
“沒有。”景承搖頭苦笑。“連警方都無法鎖定凶案嫌疑人,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知道誰是凶手。”
我無言以對再次和梁定國對視,如果說曾經的景承是一把鋒利的足以削鐵如泥的刀,那麼現在這把刀已經鏽跡斑斑。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景承應該是看見我和梁定國沉默不語。
“你以為總是能第一個發現凶手的破綻和紕漏,現在……”梁定國努力讓自己笑的自然。“現在你需要多休息。”
我默不作聲開車,從後視鏡看見景承不知所措的茫然,在心裏暗暗歎息一聲,默默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恢複記憶。
“你確定帶上他沒問題?”梁定國壓低聲音在我耳邊低語。
“不知道。”我第一次對景承失去信心。
到達楊曉佳的家,開門的是保姆宋苗,看見穿著製服神情凝重的我們,估計她已經猜到了什麼,嘴角不由自主蠕動幾下後慌慌張張喊著張春蘭的名字。
後麵的事對於我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都有些麻木,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房間,兩個女人相互攙扶抱頭痛哭,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有沉默,並且在沉默中感受這種生離死別的悲痛。
我注視到在房間裏走動的景承,他專心致誌看著屋裏的陳設以及照片牆上的照片,這是幸福的一家人,至少從那些洋溢著笑容的照片中就能看出來。
我在景承的臉上看到了悲傷,那是他從未有過的表情,在他的世界觀中既然不能更改結果的事無須再去糾結,所以他向來對生死離別看的很透徹,但這一次卻截然不同,他分明在嚐試去體會死者親人的悲痛。
哭聲持續了很久才停下來,但充斥在房間中的哀傷卻並沒有消減絲毫,景承用充滿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沙發上的張春蘭,宋苗去打電話通知楊正趕回家。
我認為今天跟梁定國來這裏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也不認為現在向死者親人詢問案情是合適的時間,就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景承端著倒好的水坐到張春蘭旁邊。
“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