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記不起到底有多長時間,回想這些年猶如一場冗長的夢,而現在這場夢該清醒了。
我看來了惡魔。
惡魔沒有猙獰的獠牙,也沒有遮天蔽日的雙翼,更沒有如影隨形的地獄之火。
惡魔很虛弱,惡魔也很憔悴,即便是走路也會讓惡魔顯得那樣吃力,全靠手裏的拐杖在支撐著身體。
但我很害怕,感覺惡魔拿在手中的不是拐杖,而是擁有無上神力的三叉戟。
我想景承同樣也害怕,但他卻按住了我準備舉起槍的手:“惡魔的謝幕不是一隻槍就能終結的。”
景承示意我看向凱撒的手裏,他握著一個紅色的按鈕但不清楚有什麼用,他是一個人來的,就好像知道最後出現在這裏的隻會有我和景承一樣。
凱撒連長時間站立的氣力都麼有,撐著拐杖坐到野草叢生的花台邊。
“我上一次來這裏是二十五年前。”凱撒的開場白很平實,沒有我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也沒有生死相搏。
我們對凱撒的定義始終是冷血、殘酷和暴戾,但如今坐在我們麵前的這個人,始終給我一種錯覺,我無法把他和警方追捕了二十多年的惡魔聯係在一起。
“3月15日,是這個遊樂場開業的日子,我還記得那天盛況空前,熙熙攘攘的遊客要排隊才能買到入園的票。”凱撒艱難的打開藥瓶,將最後兩片維柯丁吞咽下去,看來景承推測的沒錯,他如今完全是靠藥物在對抗身體的劇痛。
在我想象中惡魔雖然邪惡,但卻具有鋼鐵般堅毅的意誌,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罪惡國度的王者,我居然在失望,因為眼前隻是一個被病痛折磨絮絮叨叨的老人。
“我是帶著家人一起來的,要在一天之內遊玩所有的項目是一件很累的事但我們很開心,原計劃在天黑前回家,可我的家人想看晚上的開業煙花表演。
我們當時就坐在這裏,等著煙花表演的開始,因為時間還早我妻子提出要去做摩天輪,我的孩子卻鬧著要吃冰淇淋,最終我決定讓妻子帶著孩子上摩天輪,而我去為她們買冰淇淋。
那是我一生之中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你就是在這裏失去了家人?!”景承恍然大悟。
凱撒沒有回答景承,轉頭眺望著殘垣斷壁的城堡繼續對我們說:“那晚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帷幕,朵朵煙花在黑色的帷幕中盛開,瞬間絢麗已極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
我買回了冰淇淋也被那些絢麗的煙花說吸引,煙花總是以絕美的姿態極其短暫的搖曳在夜空中,美的有一種魅惑的味道,讓寂靜的夜充滿了神秘與誘惑。
煙花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的短暫,正因為煙花會迅速的消失,所以你無法從那些綻放的煙花中找不出一絲瑕疵,假若煙花能持久反而會破壞它的美,這也是為什麼最美的記憶往往是最短暫的。”
凱撒說到這裏開始劇烈的咳嗽,分不清是因為病情還是心情,他的聲音異常沉重。
“8:45分。”凱撒用顫抖的手指向城堡頂端的時鍾。“這是煙花表演開始的15分鍾後,當所有人都還抬頭仰視著夜空中綻放的煙花,突然從摩天輪那邊傳來爆炸聲,機房由於電路斷路導致了失火,火勢迅速的蔓延映亮了夜空。”
“摩天輪失火?!”我突然想到凱撒的家人還在摩天輪上。
“每個人隻看到煙花的美麗,卻沒有看到它的危險,落入機房的煙花將這裏瞬間烈焰滔天。”
“煙花引發的事故?”我轉頭沒有找到摩天輪,但從廢棄的遊樂設施中依稀還能見到曾經被焚燒的痕跡。“不應該啊,煙花的炸點在200米,爆炸後會在極短的時間熄滅,根本不會落到摩天輪的機房。”
“盛一浮!”景承深吸一口氣。“這就是你殺盛一浮的原因,那些煙花是他生產的,為了節約成本盛一浮用了違禁的原材料氯酸鉀,因為氯酸鉀屬於強氧化劑極其敏感,在沒有達到炸點高點提前爆炸,從而引發了摩天輪機房失火。”
“貪婪!”凱撒緩緩點著頭。“希望占有比所需更多為之貪婪,這是一種失控的欲望,所以我決定教會盛一浮償還,我讓他親手用氯酸鉀製作了煙花,然後將這些煙花纏繞在他家人的身上,我陪著他一起看著那些煙花在他家人身上炸裂,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壯觀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