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鎮上的四大美人(1)(1 / 2)

—純虛構文本

前幾天,一個北方的朋友問我:“聽說你的小鎮上,有四大美女?”我說,是啊,其中一個還是我同學呢!沒想到她們名氣那麼遠播。不過,她們已經是日暮美人。“這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小鎮。”朋友說,“讓我向往。”

小鎮在一個山坳,猶如在老虎的口腔裏。“哦,那是小香港。”當地人向外地人介紹小鎮時,會這樣脫口而出。當然,這是在1990年前後。也是四大美女的黃金時期。與現在破敗不堪、擁擠、嘈雜的景象不同,那時是安然、呼嘯、神秘,還有膨脹、質感、柔軟。仿佛是一個不願醒來的夢,一個在長長走廊裏漆黑處的轉身,一個慢慢撲下的影子。

我在鄉間的時候,經常去小鎮玩。它離我家六華裏。我吃了晚飯,一邊散步,一邊慢慢打開夜幕降臨的景色—我去小鎮,確實是想得到某種微妙的彌補。植物的氣息和氤氳的最後一縷霞色,多多少少讓人有些感懷。小鎮呈“丁”字形,處於德興至上饒的中間地帶。主街上有酒家、郵電所、小門診、美容美發廳、商鋪。酒店一般是上下兩層,樓上住宿,樓下吃飯,後院是廚房,養著雞鴨,橫杆上掛著熏好的野兔、山雞、臘肉,前門懸著兩個紅燈籠,燭光耀耀,門口站著穿紅衣服的迎賓女孩。名氣較大的酒家有“姐妹酒家”、“夜來香客棧”、“車友之家”。美容美發廳的門楣上有閃爍的霓虹燈,角落裏的舊沙發上坐著麵容綻放的女人,黃色的卷發、厚厚的口紅、長長的指甲上塗了銀色的油,玻璃案幾上放著零亂的梳子、臉膏、洗頭劑。市裏、縣城、鄰近的鄉鎮,到了晚上,就有一批批的人來小鎮。他們是來跳舞的—美女會產生巨大的磁場,他們是鐵屑。舞廳在鎮招待所三樓,靠牆的兩邊擺了木長凳,裏間是茶座,大廳頂上旋轉著兩個激光燈。門票一塊錢一張。

你們都知道,舞廳是美女的集散地,小鎮舞廳也不例外。舞廳對你的回報就是讓你盡情地欣賞四大美女旋風一樣的身姿。舞廳—青春期的第一個碼頭,窄小的空間有著另一種遼闊,熱情、單純、妍然,在小鎮上,它還是情感的孵化器。而“四大美女”的名號,並不是從舞廳中產生的,而源於一次聚會。舞廳僅僅是,唯一可以集中她們的地方,我想,這是可以理解的—美女的神秘色彩具有蠱的力量。這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聚會。1989年8月,小鎮搞了大規模的文藝會演。彙演結束,四十多個年輕人在一個林業招待所聚會。可以說,他們是小鎮的精英,有教師、鄉幹部、銀行職員、社會上文藝活躍分子、初有創業成績的企業主。他們覺得小鎮美女太多,必須有個座次,名額不能過多,就評四個,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舉產生。他們沒想到,他們僅僅為了度過一個寂寞夜晚的噱頭,給小鎮帶來生趣和活力。

四大美女是王麗麗、裘榛榛、李海華、豫惠安。豫惠安是我同學,李海華是我不認識的。現在想來,她們的桂冠是不是改變了她們的人生,不敢說,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們的夢想從她們成為焦點開始。

小鎮的酒家以“姐妹酒家”最出名,不僅菜燒得好,更主要是由裘榛榛家開的。小鎮離縣城五十公裏,盛產木頭。每年的雨季結束,臨近省份和周邊縣市的木材商販,彙集到鎮裏。他們帶來了飲食業的繁榮。他們是一些口音粗重的人,大把地花錢。裘榛榛二十出頭,含苞待放。她隻有初中畢業—在小鎮,是一個讓人自卑的學曆,但是誰會責怪一個美人的學曆呢?我們在她的臉上看到的是向往、孤決、明亮。這點可以從她花萼一樣聳立的鼻子和微微仰望的姿勢,得到證實。她通常會坐在門口度過下午眩暈的光陰。廳裏坐滿了燙黃發露出胸脯的混混、沒安排課的教師、等車的人、結束了談判還沒打算回家的商販。過往的客車、貨車,會停下來,客人喝口茶聊幾句,又走了。她穿一件白色的風衣、短靴,長長的頭發盤成一個花冠。她的眼睛有些迷蒙,有夢寐的假象—她憑此獲得高票。這種優勢在酒店裏,淋漓盡致地得到了發揮。鎮政府定點餐店。客車定點餐店。我們去鎮裏,也會安排在她那兒吃飯。裘榛榛酒量驚人,她坐在你身邊,像個盛情的東道主,她能夠把整個宴席的氣氛調得喜宴一樣熱烈。這種才華不是僅僅靠鍛煉就可以獲得的,還需要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