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失望的突然出現，讓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二話不說就把文件收進包裏，盯著眼前那個人。
他也取出了文件，自我否定般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又回到了原地。”他抬起眼看我，就像在看一個未知的生物一樣，但我立刻發現這種奇異的目光裏麵蘊含著深刻的鄙視。
“豬一樣的隊友。”他嘖了一聲，再看了我幾眼，就轉身要走。
“喂！”我喊道。
“幹嘛？”他停下腳步。
“你也參加了這個遊戲？”我問。
“廢話。”他說完就快步走，沒有回頭，我找不到問他話的機會。不過來日方長，從他剛才那句話來看，他應該也是這個天蠍遊戲裏一名玩家。
然後我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沐澤老街的。
回到公寓，鎖上了自行車，我發現房東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在看電視，而是坐在大門前。
他用粗壯的手臂抱著胸，脖子上的疤痕從平時縮起來的腦袋下顯露出來，一雙眼疑神疑鬼地東張西望，看到了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我漸漸走近，果然他是在等我，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上去氣衝衝的。
“喂喂......你......你這小......子，快給我......過來！”他說話，我真是聽一次就想笑一次。
這位房東姓王，街坊巷裏稱他為老王，年紀將近50歲，沒有文化，小學都隻讀了一半，一緊張或一憤怒就會變得結巴。
老王梳著寸頭，老婆幾年前死掉了，後來他自己脾氣越來越差，一天到晚看電視、喝酒，還有催討房租。為人最圖謀小利，還很好色。
總而言之，大部分缺點他都具備，我實在想不通，我爸爸這麼正直的人，會和老王交朋友。
正所謂人心難測，當年我老爸肯定是交友不慎。
他見我走近他，就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鼻子前指了指，然後大聲問，好像對方是聾子一樣。
“你......你房間裏那個女......女的，是怎麼回事啊！”說話真能把人噎死。
情急之下，我隻好編了個謊言。“她是我的表妹，家裏最近出了點事情，暫時住在我這裏，有什麼問題嗎？”對付老王這類人，我已經有經驗了，如果你溫柔，他就會毫不留情地暴力。
“妹妹？你可別給我胡......胡說八道！”他一雙老鷹一樣的眼睛瞪得老大，金色的牙齒讓我惡心。
“我騙你幹嘛？我正忙著呢，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啊。水電費什麼的，我會交的，用不著你說！”
吝嗇的老王想說的話，我已經替他說完了，他竟然還裝作不好意思了。
“你這是什麼話呀？！小譚，怎麼說我和你爸都是舊相識了，你表妹搬來這事，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啊？”
“那可不，誰讓你整天窩在那個房間裏看電視啊。再說了，我表妹行李少，人又懂事，這不怕打擾你嘛！”光是這幾句話，我說得要反胃了，恐怕早飯都要吐出來，便連忙丟下一句。
“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拎著書包，徑直上了我的房間——306。用鑰匙打開門後，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的陳瞳驚訝地“咦”了一聲。
“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才3點半......”
“今天學校裏有事，這個暫且不說了。你已經見過房東了嗎？”
陳瞳遲疑了片刻，然後問：“就是那個又矮又胖，一口金牙的人嗎？”
“沒錯。”她形容得非常到位。
“今天早上我發現垃圾筒滿了，於是下去扔，正好碰見他。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想問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話，他就問‘怎麼沒見過你’，我沒有理他。因為你說過，不要隨便搭理周圍那些人......”
我一聽就樂了，其一是因為陳瞳居然如此乖巧，其二是以老王的性格，遇到這麼有架子的房客，估計是氣瘋了。剛才他那種氣衝衝的姿態，倒能找到合理的解釋了。
我這時才想起放下書包，剛要準備打開拉鏈，我突然注意到陳瞳換了件粉色連衣裙，看上去頗為眼熟。我一直盯著它看，看了半天我總算想起了這裙子的主人是誰，心中不免百味雜陳。
“哦，這件衣服是我打掃房間時，從衣櫃裏找到的。我看上去挺合身，就穿上了。你這裏怎麼還會有女生的衣服啊......”她小心翼翼地說，一雙眼睛眨了眨。
就像窺見一個巨大的空洞，我的內心沉靜，又疲憊，時間的裂縫猛然張開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