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切近生活的內容.過去矜持的學者和作家們較少問津,如今也出現在他們的筆下。潔泯的《還是說真話好》,通過某一國人給半洋人召開作品討論會上的見聞,抒發出何必虛與委蛇,最好還是說真話的感慨,從而對文壇乃至社會上流行的“捧風”、“炒風”、“恭維風”等等口是心非的弊病予以批評。張潔的《不再清高》、《坐一次三等車》等一批隨筆,筆端直觸生活中的拖欠稿費、坐火車受罪、就醫難等平凡小事,對弊端施以抨擊,對世道人心籲以匡正,從社會學與文學的雙重視角予以啟示,作家也從詩意的雲端回落到平實的大地。其他如王蒙的《我的飲酒》.張承誌的《撕名片的方法》、張煒的《必然寫到的女性》等等,也都足這一類隨筆的佳作。
(三)從作者的角度講,新隨筆擴大了文學的隊伍。除了散文家之外,其他如小說家、詩人、學者、編輯、藝術家、科學家等等都有介人。
其中最突出的.似是畫家的加盟。吳冠中、韓羽、詹同等一向以色彩為其生命表現形式的畫家們,也在方塊字的世界裏找到了感覺。在去年一年時間裏,吳冠中就噴發式地寫出了《又見巴黎》、《三方淨上轉輪來:黑白灰》、《點石成金》等十餘篇隨筆,一時問競成為文壇上一顆光彩奪目的“新星”。他的特點是人生感悟真切,直抒胸臆,不吐不快,濃墨重彩地營造出個人獨有的藝術氛圍。
其他還有各行各業的作者,大量向各報刊投稿,據說有的報刊的自發來稿采用率競高達百分之五。
(四)從藝術審美的角度講,新隨筆以生氣勃勃的全新麵貌活躍於文壇,充分拓展,恣意創造,達到多年來所不曾有過的高度。
其最高水準.當還屬張中行、金克木、季羨林、周汝昌、施蟄存、柯靈、鄧雲鄉等一批學貫中西的老前輩學者。這些老先生大多年輕時即已啟筆,十幾二歲時就已成為名重一時的才子。如今他們更已是讀輩、活了一輩子、寫了一輩子,所以他們的文章不僅具有了濃鬱的書卷氣、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出神人化的文字功力,更有著滄桑的生命感悟所凝結成的超凡脫俗的品格、精神和魅力。金克術的《告別詞》,以智者的從容麵對逐漸老去的生命,自己沉著地為自己唱了一曲達觀的挽歌。張中行的《順生論》以世紀老人的平靜口吻,諄諄講述關於婚姻、家庭、友情、戀情等等人生的基本道理,令後輩動心動容,幡然而悟。其他老先生都寫得很多,很好,多在於‘旦找到感覺,便如火山爆發一樣遏止不住。比如季羨林《賦得永久的悔》一文,4000字一天之內即一氣嗬成。好在於揮筆之閫觀古照今,表現出高妙的文人氣韻。在當前一片追求急功近利的浮躁的社會心態麵前,他們這些寧靜致遠的文化隨筆,猶如一服服清涼劑,帶給人們以清醒和靜悟。
這批老先生之下,隔開中間的一代,特別令人矚目的足四五十歲的中青年中,湧現出了一批佼佼者。特別突出的有餘秋雨、雷達、張承誌、史鐵生、韓少功、張煒、周濤和王幹。其中最被當今讀者推崇的是餘秋雨。
餘秋雨作為戲劇美學教授和研究專家,除文學著作之外,飽讀了古今中外的哲學、美學、曆史、社會學、文化學……學者的胸襟和高瞻的眼光,再加上個人的穎悟,遂造就出他的與眾全然不同的文化隨筆。這批隨筆踽踽跋涉在文化的苦旅之上,以檢索中國知識分子的心態為其主薑內容,充滿著個性獨特的探索精神。繼前幾年“文化苦旅”為專欄題目的一批文章之後,去年今年,餘秋雨又相繼推出“山居筆記”係列:《一個王朝的背影》、《蘇東坡突圍》、《天涯故事》等,幾乎是每出現一篇,都要在知識界引起場轟動。同“苦旅”的意蘊相一致,“山居”也傳達出某種無可占說的情緒,這似乎是一種清醒的知識分子意識——對自己無力將外在世界改變得更好、無力使世人活得更加明白的一種無可奈何。這種情緒是以深厚的文化和哲學為思想基礎,以滔滔湧浪般的文采表達出來的,同傳統散文的作文法全然不同。散文評論家樓肇明先生曾評價說:“餘秋雨與以前舊知識分子對文化的慣性不同,他足回到氣質上去了。他是用20世紀的、人類文化學的新視野,超越了以前的感性思維。”這評價可以說是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