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的心抽成一團,又馬上像煙花一樣綻放開來,我發現一麵旗幟正在穹窿頂上獵獵迎風飄搖著——一歡喜佛!乃藏名為“傑巴多吉”的歡喜金剛佛,主臂擁抱著明妃“金剛無我佛母”,雙尊置蓮花座上。明王八麵十六臂,手皆托頭器,內盛神物,右手上為白象、青鹿、青驢、紅牛、灰輪、紅人、青獅、赤貓;左手上為黃天地、白水神、紅火神、清風神、白日天、青獄帝、黃施財。明妃一麵兩臂,右手執曲刀,左手托頭器,含情脈脈地凝睇著盛猛的明王。“啊——!”我禁不住一屁股坐下來,長長地吐出鬱結了一萬年的憂悶之氣。
誰知老女人一瞬間勃然大怒,伸出她的魔爪來推我:“趕快走開,你!”
我抓住門框,倔強地扭過頭來,一字一句極為鎮靜地說:“我、看、懂、了、你、的、心、思,可、是、我、看、不、起、你、的、行、為,因、為、你、活、得、太、苟、且。要、是、心、死、了,肉、體、何、必、還、活、著?!”
說完,等不得她來抓,我扯住一片雲彩飛身就逃。隻看見她急得亂找掃帚,好不容易七手八腳騎上去,我已經遠在萬裏之外了。風聲裏,隱隱傳來她嗚嗚咽咽的歌:
我真的不是個好女人呀願你去個做好女吧
可是要橫下心受一輩子摧殘呐
還不一定能做得到呦
祝你走運啊,啊啊……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急轉身向老婆婆奔去。誰知大雨傾盆而至!大團大團的烏雲像被丟進沸騰的油鍋裏,狂暴地上翻下騰。雷公電母駕馭著發了瘋的紅色蚊龍,環繞著我的周身“唰——唰一一”地左奔右突。一道又一道滔天巨浪兜頭卷來,好像非要把我撕成碎片才善罷甘休。山一樣重的濃霧裏,數不清有多少神、佛、鬼、怪、仙一起擂著戰鼓,響喊著,聲討著,追殺著,就好像是我僭越了什麼天條!
“有沒有搞錯?怎麼被圍剿的反而是我?!”
突然,一道白煙騰起,一團大火球“轟”地在我頭頂炸開來,我隻記得五內俱焚,一個倒栽蔥跌下雲端,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五
醒來一看,我竟奇跡般的降落在承德那個不知名的小廟裏,對著那尊大美、絕美、至美、純美、最美,美得逼人的歡喜佛祈禱。
1997.8.31於北京協和大院
陳詞濫調——答“愛情”二題
根本誰也沒準備好,我們就被宣布進人了IT時代。
真是糟糕,連“IT”是什麼還不甚了了,趕緊去學習。不承想IT的解釋竟有多種,誰也不服誰,比較通行的闡釋為“網絡”,就是說,我們進入的是網絡時代。電腦操縱一切。電腦掌握一切。電腦領導一切。網絡變成了無上權威的上帝。
我卻更真切地找到了自己的解釋。對這個一手遮天的我的直譯是一個“變”字,一切都在變——生活內容,生活節奏,價值觀念,社會風氣,道德,人心,品行,世界觀,方法論,經濟基礎,上層建築,人際關係……最淺顯的例子就是到銀行取個工資,也都變得需要電腦批準,廢話少說,你必須無條件地跟著變,誰都得被他提溜著脖子踢踢拖拖朝前走,這個上帝呀,真是太厲害了!
幸好,從小就被灌輸唯物辯證法,知道變是絕對的,不變是相對的,從宏觀到微觀,大千世界無時不刻都處於變動之中,所以接受起來也不難。難的是價值觀念,幾十年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一路,不可能再跟著時尚走來走去,就像不可能再
著狂熱的小青年去搖滾,去蹦迪,去追星,去“不求白頭攜老,隻求一時擁有”。尤其傳統的愛情觀是已經刻在心上、融化在血液裏的宗教,很難再皈依另外什麼信仰。所以,我的回答很可能是陳舊的老房子、老家具、老酒什麼的,被現在的年輕人看不上,有自知之明,自嘲為“陳詞濫調”是也。
為情困多少?
問:你認為,戀愛中的女人,感性(情)和理性(智慧產生的判斷力和冷靜)的百分比應該是多少才最合適?才可以活到理想狀態?
答:我認為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感情,尤其是愛情,怎麼可能用技術語言的百分比來衡量呢?這比南轅北轍還不可解說。
如果把我逼到牆角,非要我回答的話,我想我會這樣表述我的立場:“對我個人來說,愛情是生命的太陽,寧願為之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惜。所以,在真正的愛情麵前,我會義無反顧地百分之百地投入,不會給自己留下哪怕百分之零點幾的空隙。”
此話怎講?
我基本上是個傳統型女人,出生在一個恪守詩書禮義的知識分子家庭,在主流意識形態中完成教育,所以觀點守舊,更接近於上一輩人。即使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今天,我仍然認為:真愛應該是忘我的、無私的,應該是沒有任何猜忌、任何不信任、任何保留的,應該是不留空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