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月兒橋上橋，樹下阿婆搖啊搖，黃金白玉美人嬌，世事安好……”
永樂宮中的童謠被門柵外的吵嚷聲打斷了幾回，侍婢采兒匆匆進來把屋內的幾扇窗戶通通合上，隔著窗紙望著外麵喜氣的模樣，撅著嘴生生咕囔了一句，“不過是個妃妾，值得這喜宴擺得哪哪都不得清淨麼……”
“采兒，不許胡說。”司空容回頭看了一眼窗外，正殿那的燈火紅透了半邊天，擂鼓聲聲，她恍惚記得當年蘇燁迎娶自己時或許也是這般光景，仿佛也不過昨日。
“采兒是不平，那個什麼傅小姐分明是乘虛而入，她……”
“好了，”司空容打斷采兒的話，淡淡地笑了笑，“如今她是嫻妃。”
一切都是自己應允，自己促成，事到如今有什麼可悔有什麼可怨……
那日在長寧宮，太後娘娘的話聽得分明，若不是太後直言不諱，司空容斷不會知道自己的舊疾一直未愈且有礙生育。司空容縱然是武將之女卻秉性單純柔婉，她知道王嗣綿延之重，也知自己已成了太後君上間的的嫌隙，原本白首一心的誓言如今卻像是阻礙了整個王都的絆腳石一般。
從那日起，司空容就刻意回避蘇燁，蘇燁難得從政務中抽出身來，她也總是去往他處不予相見，甚至於秉承了太後意向，打點起了宮中選秀一事。蘇燁聽聞後大怒，那是他第一次對司空容生這麼大的氣，司空容不會忘記他離開永樂宮時，清晰地問自己，“當日你要孤許的事，自己可還記得？”
一連數日，蘇燁再沒踏入永樂宮，那段日子的永樂宮對司空容而言寒如冰窖，可是她硬生生地挺過來，人前人後笑臉相迎……直到聽到蘇燁召幸了傅傅嘉玉的消息，她怔怔的坐在梳妝台前，淚水落得沒了聲音。
“主子……”采兒看著司空容怔怔的望著窗外，即是將剛燉好的補身湯遞上來，“主子不要想些不開心的事，如今主子好容易有了身子，萬事都要想開些的好。”
“恩，”司空容將手輕輕覆在隆起的小腹上，這是她和蘇燁的孩子，四個月。在她開始回避蘇燁的時候，已經有了這個孩子，隻是司空容那時候思慮過多竟也沒能留意，當真是命運作弄。有時候她也會想若是這個孩子早些知道，或許之後的事又會有所不同。
“彎彎月兒橋上橋，樹下阿婆搖啊搖……”
童謠輕輕哼著，司空容禁不住想著喜帳紅紗下的那個人，如今的他會是何種心思呢？
綰華宮中的一雙龍鳳紅紙將窗上的明紙照得通透，鋪著紅綢的床榻上端坐著一身丹紅喜服的女子，金絲細繡，雲羅密縫，鳳冠霞帔，朱玉翠飾，連著喜帕上的一對戲水鴛鴦，蘇燁都沒有半點陌生。
喜娘在一旁念叨著一眾繁文縟節，蘇燁細細聽著，才想起和司空容的大婚竟沒顧上喜娘嘮叨完這些。他兀自笑笑沒有說話，順從地聽著喜娘的安排，著了玉如意揭開了那塊紅綢，鳳冠上的珠翠熠熠生輝，明目細眉，兩頰透著淺淺的紅暈，蘇燁望著傅嘉玉，拿著紅綢的手漸漸握緊，那日若非這相似的眉目，之後的一切便不會如今日不可挽回。
“這是百年好合的合巹酒，請君上和……”
蘇燁沒等喜娘說完，紅袖一揮，獨自飲完了麵前的酒。
“君上，這……”
“這沒你們的事了，下去吧。”
“是……”
房門被輕輕合上，偌大的綰華宮一時悄然無聲，蘇燁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桌上的酒，冷哼了一聲，又是飲了一杯。
傅嘉玉就坐在榻上，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憂心地看著蘇燁飲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那白玉的酒壺裏再倒不出酒來，才見著蘇燁緩緩放下，嘴角勾起卻透著一股寒意。
“今日的酒不是母後禦賜，沒了那催情的藥力。”
蘇燁大笑了幾聲回身看著一動不動的傅嘉玉，上上下下瞧著她不自在，“孤醉不了，便不能把你當成容兒了……”
淡淡的一句卻讓傅嘉玉原本紅潤的麵頰登時沒了血色。
“你和母後配合得可算是天衣無縫，竟逼得孤沒了退路……”
“君上恕罪！”
雙膝隔著綢服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恕罪？孤哪裏敢治你的罪。”玉杯擲在地上，零零落落地碎裂著，再也並湊不齊。
傅嘉玉跪在地上，頭也不抬，身子微微顫動，一雙杏眸盡是淚光，卻又執意地扯了扯嘴角，“君上要如何責怪嬪妾都沒有關係。嬪妾入宮前就知道君上心中隻有姐姐一人，君上不愛嬪妾，可嬪妾卻對君上動了傾慕之心。無論君上是否相信，那日若不是太後有心，嬪妾真的隻願做君上身邊的一個侍婢。嬪妾不奢求分得姐姐的半分恩寵，隻求君上善待嬪妾腹中胎兒，縱然君上不願，他卻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