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沿著熟悉的街道,左府二字映入眼簾,我不曾想,不過半年的光景,當初門庭若市的左府,如今卻是一片蕭索,門外頭種著的千日紅謝了,風吹過揚起一層塵土,也不知多久不曾打掃了,而那銅紅色的大門上赫然地貼著兩道封條,像是將左府打入了天牢。
陸黎昕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府上雖遣散了不少家丁侍婢,但是有玲瓏和琉璃,還有李伯和慈姑姑他們照應著,禁足守門的侍衛曾受恩於雲將軍,也不會苛待老爺,小姐大可放心。我離開時雲芙小姐已經安排過了,小姐先隨我去雲府暫避,我們另行打算。”
“恩……”
陸黎昕帶著我到了雲府的偏門,他提著門柵上的銅環輕輕扣了三下,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一打開,還沒來得及打一聲招呼,便被一把拉了進去。
“死丫頭,到底跑去了哪裏,翻遍了整個皇都也找不著你,一個信都沒有,你真是想急死我嗎!”雲芙一邊抱著我,一邊捶著我的背,邊說邊罵,最後卻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雲芙,是我不好,對不起……”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心裏又難過又懊悔,這是我第一次見雲芙落淚,和她相識的這些年歲裏了,她就是從樹上落下來摔折了骨頭都不曾哭過,可如今卻因為我哭成了淚人,我知道她是真的擔心我。
隨後,雲芙將我們帶去了府中的一處暗格,也未遣侍婢,親自備了茶水和一些點心,安安靜靜也無人打擾。
“黎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終於有了合適的機會,我迫不及待地詢問城中的情況。
“如小姐所見,守城的門衛在搜尋小姐的下落,”陸黎昕坐下來認真的講述,“這一切還要從小姐離開左府的那晚說起,那一夜,從王宮傳來消息,大皇子的病情驟然加重了,蘇王連夜召了皇都城內所有的名醫入宮診治才勉強保住了性命,但是今次一夜,所有人都明白大皇子的病已是回天乏術。”
“而那之後不久,南太尉突然上書,因是大皇子和太後皆在病中,奏請蘇王賜婚四殿下和南姍,為王室衝喜……”陸黎昕話音剛落便被雲芙狠狠踹了一腳,雲芙對著他一陣擠眉弄眼,側著頭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我。
我看著陸黎昕有些尷尬地揉了揉腿,不在意的笑了笑,也不算意外,他終究還是娶了南姍,“我沒事,黎昕,你繼續說吧。”
“……恩,之後四殿下大婚,然而不到三個月,大皇子便歿了。”陸黎昕撇過頭正對上我的眼睛,“儲君之爭。”我和陸黎昕幾乎同時說出這四個字,似是早已了然於心。
“簡言之,朝中可算是是三足鼎立,二殿下是蘇後所出,自然有所仰仗,三殿下平日渾噩,但是與大皇子的感情卻極好,聲援他的人並不少,四殿下與南太尉之女剛剛大婚,憑著南太尉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可小覷。”
我聽著陸黎昕的話,心中不免有些感傷,這場爭鬥終究開始拉開了序幕,縱然蘇容暻審時度勢,工於心計,竟也沒能占到半分便宜,而蘇容暥閑雲野鶴,似無奪位之心,可是在他身後的家臣卻是虎視眈眈,無一不是把他當成了日後的傀儡,想起擁月樓上的相談,王室子弟確是身不由己。
“現下皇都的情況我算是大致明白了,那麼父親呢,他在朝中地位楚楚,蘇王怎會下令禁足?莫不是父親他因這奪嫡受了連累?”陸黎昕講了很多,我卻仍是不明白這與父親何幹,就算父親想要偏幫他們中的一人,眼下勢均力敵,也不致落得這般下場。
“老爺會被禁足,是因為我方才所說的勢力平衡被打破了。”
“……什麼意思?”
陸黎昕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黎昕,但說無妨。”
陸黎昕看著我,眉頭微蹙,“二皇子以左府欺君罔上,勾結蔚氏餘孽為由上奏了蘇王……”
手上一鬆,茶盞應聲碎在了地上。
“川兒,”雲芙緊張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看了一眼地上碎渣,喃喃道,“欺君罔上……勾結蔚氏……是因為我?”我看向黎昕,迫切地想從他眼中尋一個答案。
陸黎昕撇過頭,輕言道,“二皇子聲稱蔚氏與左府勾結,左府小姐則是兩者勾結的佐證,不止找來了目睹小姐出城與蔚氏餘孽私會的證人,還認定小姐此時就在霧繚山上,小姐不在,好比一個死無對證。蘇蔚間的戰火本就是百年之久,如今大皇子歸天,蘇王痛心疾首,一腔怒火皆是借此通通朝向了左府。小姐與四殿下交好之事朝中早有人知,而三殿下在朝堂之上堅挺小姐聲譽,為小姐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