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黃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花園了。
我頭一次看到她,是在黃昏時分。當時我正在廚房老實地洗上一頓和上上一頓的碗,準備做下一頓的飯,突然覺得動靜不對。抱抱和灰少發出了不一樣的叫聲,高昂又急促。我趕緊從廚房溜出去看,眼前的情景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我家房子的客廳裏有一扇玻璃門,玻璃門外是一個樓梯,通往下沉式的小花園。房東根本就沒收拾過我們租住的上一個房間的那個花園,所以那裏麵很亂,通常門是關著的。因為我擔心二位爺出去了,滾得渾身是土,回來直接上床睡覺,那我也就渾身是土了。
現在,抱抱和灰少擠在那個門口,嘴裏唧唧歪歪,而門外,竟然坐著一隻小黃貓。
小黃。我就這麼稱呼她。
小黃也哼哼唧唧地,用手拍著門,顯然,門裏的和門外的已經聊上了。
小黃貓長得挺不錯,清秀,矯健(和抱抱形成鮮明對比),顏色有些偏杏黃色,胳膊和肚子上是白毛,眼睛挺大的。之所以用“她”而不是“他”,是我感覺這貓是女的,要不怎麼裏外話都那麼多呢?灰少見了男貓,很少有態度和藹語調激動的時候,一般都用大嘴巴扇之,就算是隔著門也該大吼才對。可他現在態度卻完全變了,這是因為春天來了嗎?
可此時此刻,明明是秋末冬初。他們這屬於反季節調情。
看到小黃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琢磨要不要收養她,然後腦子裏冒出無數個念頭:收了她,收了她,收了她……
我這麼倡導男歡女愛風月隨性的人,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啊,為灰少創造條件啊。灰少喜歡,那就是我喜歡。於是,我躡手躡腳地向門口走去,我希望小黃見到我能順勢應聲,投入到錦衣玉食的土豪生活中來。
可收一隻貓沒那麼容易。小黃看見我了,而且看見我一臉諂笑了。她躊躇了片刻,跳上牆頭,頭也不回地跑了。
灰少和抱抱頓時急眼,從玻璃門跑到客廳左側的落地窗那邊,又從落地窗那邊跑回來。來回好幾趟,但走了就是走了,急有什麼用處呢?
這裏遇到一個問題:灰少和抱抱二位爺,不是“相公”了麼?“相公”也會動情麼?
可以啊。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聽說過大太監魏忠賢麼?魏忠賢不也是這種情況嘛,被“哢嚓”了,但依舊能和客氏在一起,結黨營私、亂國害人,以至於很多人懷疑,他是不是真被“哢嚓”了。當然了,像他們那樣的社會渣滓怎能和我玉樹臨風淳樸厚道的二位爺相比呢?我的意思是,身已不舉但依舊可能性情猶在,殘存的綺念總會在合適的時候被喚醒。古時太監老了,經常和宮女結為對食,還有菜戶。一起過日子嘛,不一定非得摸摸叉。
另外一個問題是,灰少和抱抱是兩位啊,小黃隻是一位。我要說的是,抱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吃上,他其實對女貓……無所謂啦,就是個起哄的。真正懂風情的,必須是灰少,而且隻能是灰少。
說遠了。總之,小黃跑掉了,不見了。灰少和抱抱相當失落。灰少爬上了貓架的最高層,向外眺望著。見到這樣的情形,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話說我小時候,上中學那陣兒,也心儀我們班一個姑娘,沒事就喜歡站在窗口,向她家的方向眺望。
“沒什麼,”我摸著灰少的腦袋安慰他,“這是常有的事兒。泡妞哪有一次就泡成的啊?有我哪,回頭我把小黃給收了,你就能天天跟她在一起了,讓她給你當喜芬兒(媳婦的北方讀音)。”
我拍拍灰少的大腦門兒,灰少嫩嫩地“喵嗚”了一聲,怕是信不過我。
現在先介紹一下我客廳和花園的結構。
我住的房子是租來的,客廳右側是通向花園的玻璃門,門外是樓梯,通向下沉花園。門向左,是一大麵落地玻璃窗,最左側的一塊玻璃窗,是凸出去了,形成一個小小的陽光房,並且另有樓梯可通樓下。樓下是地下室,但房東沒有租給我,還把地下室的門封死了。所以樓梯通下去,隻是個小小的空間,我鋪了張地板革,放貓砂盆用。但這個小空間有個好處,就是和花園在同一平麵上,二位爺有時候愛坐在窗台上,近距離觀察花園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