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天晚上,灰少依舊在假寐,浣熊依舊在屋子裏遊蕩,孫小花可能是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吧,居然跳上了沙發。然後抱抱又腆著臉去找孫小花,試圖接近人家,求個好臉兒。
孫小花依舊呲牙咧嘴,哈著抱抱。
可憐的抱抱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挫傷,縮了回來,臊眉耷眼往回走,到灰少大哥那裏去求安慰,沒想到灰少卻抬手,“啪”地給了抱抱一個大嘴巴。
完全出乎意外,全屋子裏的人都沒有思想準備。抱抱“嗷”的一聲叫起來,四肢騰空往後跳了一大步,然後不解地看著灰少,意思是,你打我幹嘛啊?咱倆一頭兒的啊。
灰少不僅打了,而且哈了。我們尚且可以把這理解為訓斥——抱抱你個不爭氣的,她哈你你為什麼不回哈?你這不是明顯的窩裏橫麼?跌份兒啊,丟人啊。
灰少這麼一巴掌,打在抱抱臉上,孫小花立刻老實地回自己的椅子上了,浣熊一路小跑屁顛兒屁顛兒地下了樓梯。大家都嚴肅起來了。
5.
我有一個長期失聯的女同學。她以前是在影協工作的,在我最愛看電影的那段時光裏,會經常幫我弄到電影票,而且都是國外的“過路片”,就是沒有版權,無法公映隻能用作展覽的片子。這些電影無剪輯無審查無配音,相當好看,讓人印象深刻。後來,她遠嫁美國,渡了重洋,我們好幾年沒見麵了。
現在,這位女同學回國辦事,給我打了電話,說要到我家來看看我,喝會兒茶,聊會兒天兒。
好呀,來嘛,美國人民也應該看看花果山是什麼樣子的。
然後,女同學就來了。進門沏茶,我們聊得還挺開心,從過去老同學是什麼樣子,到現在的生活怎麼怎麼樣,BLABLABLA……說著說著,發現桌子上多了樣東西,眼前一黑。
浣熊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了,居然膽大妄為到跳上了桌子,然後撅著屁股,搖著尾巴,伏在桌子上求愛撫。
我這女同學,人很隨和,就是小時候沒有養過貓,對貓非常不熟悉,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有點兒緊張,問貓會不會咬人,或者撓人。我說不會,你放心吧,他現在隻是愛你。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心裏都沒底,因為我胳膊經常被抱抱咬。抱抱以此為樂,但是,浣熊不至於吧?浣熊也沒放肆到咬人胳膊玩兒的地步。
女同學放了心,接著聊,從北京聊到美國,從美國又聊回北京。她說在美國的生活比較悠閑,主要是看片子、讀書、散步、逛商場,然後寫電影劇本,改電影劇本。說得我這叫一個羨慕啊,然後她準備去倒杯水,卻發現胳膊抬不起來了。
知道浣熊在幹什麼嗎?這小子枕著人家女青年的胳膊,呼呼地睡著了。
有這樣的嗎?重色輕友至此!這些天來,是我在給他鏟貓砂、喂貓糧、喂藥,跟著他屁股後麵轉,可他依舊是一見我就跑。來了一個女的,還不熟呢,他就這麼一副小貓依人色迷迷的樣子。這誰教育的啊?
再看灰少和抱抱,都遠遠地待著,冷眼旁觀,哥兒倆幸災樂禍:這就是你姑息縱容的結果!
我差點兒就無語凝噎了。我起來給女同學倒了水,然後按住浣熊——行了,哥們兒該吃藥了。
那天下午,女同學帶著一身的黑貓毛向我道別。人家一出門,我回頭,浣熊又不見了蹤跡。我恨恨地想,原來你是這樣的小孩兒,回頭我告你媽去!
從此以後,我發現了浣熊君的選擇性親人性格——見了男的躲得遠遠的,見了女的,不分青紅皂白,不管是年輕的姑娘還是阿姨,上來就蹭人家腿,搖尾巴,往人家懷裏鑽,趴在人家腿上或者枕著人家胳膊睡覺,一點兒都沒有嬌羞感,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過,一點兒都不講究過程,特別直接。他要是個人,豈不是采花大盜?在古龍筆下,那是楚留香,在金庸筆下,那就是田伯光。
經過幾天的反複糾纏和互相修理後,屋子裏這幾位的關係基本厘清了——抱抱追求孫小花,孫小花追求灰少,灰少誰都不放在眼裏。浣熊隻喜歡女性,而我和抱抱,我們倆沒人疼沒人愛的,屬於大號絲。大概,就這麼個關係。
隨著時光的推移,浣熊和孫小花逐漸對這個環境熟絡起來,也充分知道了在這裏沒有什麼危險,他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爭取主人的信賴,以提高自己的待遇和地位。浣熊采取的做法就是厚臉皮,一有空就悄悄溜到樓上去,進臥室,上床睡覺。他的關鍵詞就是“床”。床是這間屋子的製高點,能上床,心就不能慌,就有希望。
孫小花也不躲了,她喜歡嬌滴滴地衝我叫,賣萌,有時候我離她還有四五米遠呢,她便就地臥倒,身子在地上扭啊扭的,邊叫邊看著我,就像木板地上,多了塊兒性感的小抹布。小蘿莉做出這副姿態來人家還能受得了嗎?隻好忙不迭過去撓脖子撓肚皮。她也沒有放棄討好灰少的努力,走過灰少附近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豎起尾巴,撅起屁股,腰塌下去,這個姿勢對貓而言,絕對是賣弄姿色的,就好比是女人,衝著男人扭動腰肢,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