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總有一天我將會失去你(1)(1 / 3)

1.

從北七家搬家到順義,又從後沙峪搬家回北七家,安定下來,已經一年帶拐彎了。

在這一年裏,生活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曾經老上門看灰少的小黃,已經不來了。一度我懷疑,她是給大老白生小孩兒去了;後來常上門的大老白也不怎麼來了。我最後一次看到小黃是在兩棟樓以外,她很矯健地從路上飛奔而去;最後一次見到大老白,是在小區的草坪裏,他在我前麵走走停停,最後一頭躺在草坪上,撒歡打滾,看見我走近,又飛快起身跑掉了。

好多天,灰少和抱抱在小花園裏無聊地溜達,吃點兒草,玩會兒蟲子,百無聊賴。

抱抱喜歡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桌椅底下,躲避日頭。灰少則想象自己是捕獵者,藏進角落裏的一塊兒大水泥預製板下麵,誰喊都不吱聲。他想象著自己埋伏好了,一旦有貓進院,就一個箭步衝上去。衝上去之後怎麼辦?他躲在水泥板底下,正好可以思考這個問題。

有一次,我都以為他回屋了,抱著抱抱回來,把門一關開始吹空調,吹了大半天,覺得灰少沒動靜不正常啊,就到處找他,找不到。

最後判斷,他還是在花園裏。在花園裏轉悠、喊,可他還是不應聲。

我緊張起來,隻好去搬那塊兒預製板,如果這下麵沒有,灰少就可能翻牆跑丟了。

結果是,我剛剛走近,灰少就箭一樣衝出來,跑上樓梯,回屋了。

後來我就有了經驗,找不到灰少,直接去翻大板子。

進了夏天的三伏後,他倆去花園玩兒的時間僅限於早晨了。白天太熱,黃昏又都是蚊子。蚊子不咬二位爺,專咬我。所以我都是早晨五六點鍾放他們出去,九點以前,太陽完全出來了,就把二位爺叫回來。

然後他們又有了新朋友,一隻黑白花的小奶牛。

比起小黃和大老白來,小奶牛安靜多了,他就在牆外的井蓋上坐著,睜著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二位爺看。二位爺自然是非常激動,敲玻璃,嚷嚷,各種招呼,小奶牛依舊不為所動,還是那麼看著。

小奶牛長得還挺好看,眼睛以上是黑的,後背一塊兒黑,屁股和尾巴是黑的。我又習慣性地在想,給她起什麼名字——就叫牛牛吧,總不能叫奶奶吧?

之所以認定是“她”而不是“他”,是因為她帶著小孩兒呢。頭一天我就發現在她後麵的草叢裏,窸窸窣窣還露出個小腦袋,我以為是小奶牛帶的跟班兒,第二天再看,發現是一隻小小奶牛,很活潑地在草叢中摸爬滾打,上躥下跳。小小奶牛比他媽黑多了,身上隻有幾塊兒白色的毛斑。

灰少顯然是迷上了這母子(女)倆,他總站在牆頭的花箱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然後焦躁地踱來踱去。灰少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啊。

這種情況以前多次出現過,我沒太當回事兒。基本的狀況就是,通向花園的門開著,我坐在屋裏上網、寫字或者讀書,他倆在牆頭,和外麵的小貓較勁。

可有一天,我就聽到“咯噔”一聲,不好。

灰少竟然跳上了欄杆上阻隔內外的有機玻璃板,整個身子勉強在豎著的鐵條上支撐著,再往外一步,他就出去了。

我第一反應是大聲叫著灰少,讓他下來,灰少似乎也在猶豫著。往外,意味著離開家,往回呢?他似乎很難轉回身來,而且也不情願。

我跑出去,試圖把他從玻璃板的頂端夠下來。可是,他站得太高了,我根本就夠不到他。

慌張之中,我隻好趿拉著鞋,衝出單元門兒,繞著樓狂奔了半圈兒,跑到樓後小花園的牆外麵,也就是小奶牛待的位置,把灰少從外麵推了回去。

灰少倉皇落回院子中,還打破了被當作障礙物的水仙花盆。

其實在這個過程中,我差一點兒就能抓住小奶牛了。當我跑到花園外麵的時候,小奶牛正聚精會神地坐在井蓋兒上仰望灰少,我離她隻有一兩米了,她竟然毫無察覺。可見要是專心起來,很多反應就會慢下來。當時一刹那,我有點兒猶豫,是不是抓住她給收了?抓住小奶牛了,小小奶牛怎麼辦?就那麼一愣神,她看見我了,也是愣了一下,跑掉了。

好久沒跑步了,這半圈兒距離不算長,卻因為提心吊膽,弄出一頭大汗來。好在灰少算是轉危為安了,值得。

回到家裏,必須上課。我把灰少叫到椅子上,坐好,開始進行千篇一律苦口婆心的教育,中心思想有三。

一是,不是不讓你和小黃、老白、小奶牛他們混,你們聊天、打鬧,或者幹點兒流氓事兒,按說我都不該管的。問題是,你出去了回不來怎麼辦?你們貓類,有這樣那樣的優點,但就一點不好,從來不考慮後果。出去了還回得來嗎?一群流浪貓圍毆你怎麼辦?你有多大把握能打贏?又不是沒跑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