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太子大婚,禮節甚為繁複,一路浩浩蕩蕩直到毓慶宮外才停下,旋即便有內管領妻上前攙扶溫儀下轎,溫玉等陪嫁則緊隨其後。
步履匆匆,目之所及無一不是名貴花樹,就連大殿角落的擺設都深有講究。從前對太子這個人不甚了解,但看這毓慶宮金碧輝煌的氣派,大概也能猜出多半是個奢靡之人,倘若真將國家交到這等人手中,怕也離亡國滅種不遠了。
剩下合巹之禮在太子寢宮進行,除卻毓慶宮的兩位主子以及八位內命婦以外,其餘人等待到合巹禮結束便可散去。頂著阿碧的名頭,作為溫儀娘家的貼身侍婢陪嫁而來,溫玉甫一進宮,地位就在一般宮娥之上,連同住所都是一人獨居的雅閣。
按常理來說,皇子大婚,底下侍奉的人若不當值,是可以去前殿看看歌舞,私下討杯水酒喝的。不過,溫玉不是那種愛湊熱鬧的人,隨著眾人走出大殿便欲回自己的偏房。將將跨出門坎,就見一藍衣太監攔在麵前,微垂著腦袋,用餘光覷了眼周遭,便示意她到右邊拐角處。
溫玉摸不清此人來路,也不知道阿碧是否曾經認識他,為了不引起懷疑,隻好斂住心思,乖順地跟在他的後麵。誰知道剛剛站定,就不知從哪個花叢後麵走出來一女子,那女子恰好被太監以及旁邊的棱柱遮擋住了,他們此時又身在角落,旁人並不會覺察出什麼。
“阿碧姑娘,素秋是侯爺的人,今後便留在毓慶宮伺候太子妃娘娘了,侯爺吩咐要你好生照顧。”太監尖細的嗓音同溫玉介紹著,讓她不禁想起在侯府偷聽到的那些話。
這就是溫泰興安排進宮的人麼?
女子微微黔首,雙手規矩地交疊在小腹前,瓊鼻小嘴,皮膚白皙,幾縷發絲在額前縈繞,別有氣韻。雖是挽著尋常宮婢的發髻,卻不難看出她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原本一個陌生女子,即便是再美也與她無礙,可偏偏這張臉卻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她刻骨思念了十五年的人,一個有著諸多故事與傳奇的人,她的娘親——桑雲清!
若是在一年前,在未去青城之前,或許她會認為這隻是個巧合。而今,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倘若這張臉出現在皇帝的麵前,意味著什麼,這絕對是場陰謀!
“阿碧姑娘?阿碧姑娘?”
藍衣太監略微提高了嗓音,溫玉這才回神,僵硬地牽動了下唇角,忙應道:“這姑娘生得真美,瞧我糊塗得,竟把公公給忘了。”她拍了下腦袋,又陪笑臉道,“公公跟侯爺回話便是,奴婢醒得了,一定好生照顧素秋姑娘。”
藍衣太監輕輕點頭:“素秋的身份是個秘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阿碧姑娘是個聰明人,定當知道該怎麼做。”
溫玉挑眉,看樣子溫泰興連溫儀都想瞞著。暗自輕哼,麵上雖依舊如常,心中卻是百轉千回,隻低低回道:“阿碧明白。”
藍衣太監沒再多言,四下張望見沒有旁人,便悄悄抄小道出了毓慶宮。
素秋一直沉默不語,扶風弱柳,看麵色像是個和善之人,但她絕不會天真的相信這副偽善的外表下包藏的同樣是顆和善的心,溫泰興何等深沉的人,絕不會將一個無用之人安排進宮。不論是細作也罷,還是企圖靠這張臉為非作歹,她都不會讓此人得逞!
素秋自是不知此時的溫玉在想些什麼,隻道眼前這個太子妃身邊的紅人也不過如此,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對付。
兩人各懷心思,直到穿過偏殿,溫玉才停下腳步,側眸對素秋道:“姑娘既然是侯爺交待的人,又是一同服侍太子妃的,就同我住一間屋吧。”末了又婉轉地問了一句,“姑娘不介意吧?”
素秋揚起笑臉,嘴角微揚的模樣像極了畫中母親的容顏,讓她有一陣晃神。
“姐姐莫再姑娘姑娘的稱呼了,叫旁人聽去可了不得,咱們身份一般,就叫我素秋吧,聽著也親切。”
溫玉笑著點頭,便聽她又道:“早就聽說姐姐得太子妃器重,能跟姐姐住在同一屋是素秋的福分,哪裏還敢有別的想法。”
素秋說著就靠了過來,挽起她的臂膀,顯得尤為親昵。溫玉是個相當排外的人,心頭厭惡,卻又不好表明,畢竟今後要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並不想把關係弄得過於尷尬。
溫玉本以為她是個心思內斂的人,卻不想這般的善於交際,幾番功夫下來,倒是自己疲於應對招架不住了。
皇子大婚次日是要去正宮居所拜見帝後的,溫玉身為毓慶宮的大宮女,又是太子妃的貼身侍婢,寅時初刻剛過便在太子寢宮門外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