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明顯感覺到顧皇後的眼光在自己的身上逡巡,那目光不是一般的打量,而是略帶懷疑的審視和探究。若拿顧皇後與顧秋月相比,前者卻是深沉難對付得多。
此時,她必須極具鎮定方可得一線生機。眼角匆匆掃視了一圈,默默盯住了那個正前方的身影,驀地,就在顧皇後即將有所眉目之時,她長臂一伸,一手鉗住溫儀的脖頸,一手拔下釵環抵住溫儀的喉間。
“阿碧,你做什麼!”
溫儀大喝,又驚又怒,她想不明白素來規規矩矩的阿碧,為何竟做出這等犯上之事,千百個疑問閃過腦海,連反抗都忘了,任由溫玉拖著她後退。
顧皇後見此,乍然清明。早就得到消息,溫儀大婚那日,侯府裏死了個奴婢,原本也不是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怪就怪在,那奴婢並非侯府中人,卻在侯府的偏房上吊自殺了。盡管也秘密派出多人暗中調查,仍然一無所獲,那女子就如憑空冒出來一樣。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有人混進侯府了。
不過,數日來都沒有發現絲毫蛛絲馬跡,那賊人也不見有動靜,才漸漸被忽視,如今出了這事,終於讓她把一切都聯係起來了……
她看著殿下的“阿碧”,果然是混進宮來了,難怪在侯府一無所獲。顧皇後幽幽站起身,從台階上慢慢走下,眼睛一刻也沒有從溫玉的身上移開過,她輕啟朱唇,沉聲說道:“我是該稱呼你阿碧還是什麼呢?你放開太子妃,我饒你不死。”
溫玉輕笑,倘若她此時放了人,下一刻估計就是階下囚了,更甚或是身首異處。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回望著顧皇後道:“放我離開這裏,我自然會放了太子妃。”
“阿碧!你瘋啦!快放開本宮!”溫儀尚未通透,隻是從驚恐中回過神,拚命扯著溫玉的手,企圖掙脫她的束縛。
溫玉右手的簪子又挨近了幾分,死死地抵在她的脖子上,警告意味甚濃。周圍的宮婢都不敢上前,溫玉退一步,他們亦紛紛讓開。溫玉被迫倒退,眼神卻像顧皇後求救,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發展成這樣?怎麼勾引太子的素秋不是奸細,而跟隨自己多年的阿碧卻要挾持自己?一切都亂了,亂了。
“阿碧,你放開本宮,本宮念在多年的情分放你一條生路。”
溫儀企圖說服“阿碧”,卻隻聽見身後一陣低笑。彼時,顧皇後蹙了蹙眉,才對溫儀道:“儀兒,那不是阿碧。”
溫儀心頭一窒,瞳孔瞬間放大:“你是誰?”僅僅三個字,卻明顯能聽出在顫抖。
溫玉勾了勾唇角,不再學阿碧的細聲細語,眼角染上一層邪魅,在她耳邊帶著些玩味的口吻輕輕說道:“你說,我是誰呢?”
清冷的嗓音,如舊時記憶裏那般,雖是在笑,卻不難聽出裏麵夾雜的深深寒意。溫儀的心猛地收縮,有些難以置信,眼眸上瞟,想要看清那張臉,想要確認那不是真的。
“你……你不是……”溫玉顫抖著雙唇,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怎麼會,怎麼會是她!
溫玉譏笑道:“怎麼不說了?你以為我死了對不對?我怎麼能輕易死了,我還沒親眼看見你們生不如死的下場,我不能死。”
溫儀手心發涼,此時的她連反抗都忘了,任著溫玉將她一直拖到鳳棲宮外。
鳳棲宮外早已布滿了侍衛,此時顧皇後也跟了出來,溫玉像身後瞄了一眼,才回過頭大聲說道:“放我離開這裏,否則我就殺了她!”說罷,簪子又近了幾分,已經穿破皮肉,鮮紅的血一點點滲了出來。
溫儀驚慌失色,呼吸也變得越發急促,胸口砰砰跳著,她怔望著顧皇後,哭喊道:“母後,快救救兒臣!”
顧皇後緊握著雙手,修長的指甲刻在皮肉裏生疼生疼的,心情不免也緊張起來。她還不想魚死網破,溫儀不僅僅是太子妃,還聯係著溫、顧兩家微妙的關係,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了。若是溫儀死了,以溫泰興的手段,皇帝勢必要平衡朝野安撫溫家,他本就手握兵權,到時若他與顧家決裂,當真什麼也不顧挾天子以令諸侯,怕誰也攔不住。
當年那段舊事她亦是清楚的,溫泰興也早已有了篡位之心,不能因為此事弄得一發不可收拾。她看了眼不遠處的溫玉,潤了潤喉頭,對著大殿之外的侍衛吩咐道:“通通給本宮退下!”
侍衛們互看了眼,便紛紛撤到兩邊,給溫玉讓出一條道來,溫玉便趁機拖著溫儀走出了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