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一下子跌坐下來，我連忙扶住她，看到她正在無聲的哭泣，眼淚不停地向下落，她的嘴唇緊閉，牙關緊咬，臉部的肌肉抽搐，可是並沒有聲音發出來。她目光呆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急救室，趙家的公司來了不少人，剛剛都不敢打擾紅姨，站得遠遠的，現在一看這個情況全都過來了。
頓時喧鬧聲一片，很多人都很氣憤，仿佛趙龍的死是醫生的過錯一般，大聲的喝罵推搡之中，我感覺手中的紅姨有了力氣，她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然後大喊一聲，別鬧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紅姨走過去，對麵無血色的醫生鞠躬，然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醫生點了點頭，擦了擦汗，他說，我們已經盡力了。
紅姨淡淡地說，我知道，謝謝您。
醫生轉身走了回去，紅姨轉過了頭，又對所有人鞠躬，她說，讓你們操心了，對不起。
紅姨的悲痛似乎全都消失了，她開始有條不紊地操辦起了一切，趙龍從裏麵推了出來，紅姨隻是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了頭，開始跟殯儀館的人確定葬禮的規格，簽訂合同。
我一直都跟著紅姨，看著她跟醫院、跟律師、跟殯儀館的人、跟公司的人，還有跟那些個聞訊趕來的親屬們交涉，條理清楚，每一件事都沒有任何的紕漏。在這之中，紅姨好像是一個機器人，毫無感情卻又最準確地控製著一切，我跟著紅姨，照顧著她，把麵包跟水在每一個空隙之間遞給她，整個醫院在幾個小時之後全都是趙家的人，全都是靠著趙家活著的人。
人多，閑話也就多，我去給紅姨拿水的時候，正好在醫院的熱水房聽到兩個男人在說話，說得就是紅姨。
一人說，紅姨跟趙龍沒有感情，所以並不悲傷，說不上還很高興。
另一個人，笑了笑，說了一句婊子無情。
我端著熱水杯，轉了過去，一抬手直接潑在了那個男人的臉上，這滾燙的熱水讓他痛苦的蹲下去，另一個男人把煙頭扔掉，衝我過來。
我咬著牙說，今天你敢碰我，我要你的手跟他的舌頭。
那個男人捂著臉站起來，似乎認識我，急忙拉住了過來的這個男人，低著頭捂著臉走了。
我又給紅姨接了一杯熱水，走回去，看著紅姨冷靜地跟律師正在確定遺囑的細則，她瘦弱的身體此時此刻站得筆直，我卻知道她內心有多麼的脆弱。
所有人都看到她站在這裏，都看到她沒有悲痛。
可是如果此時此刻她不站在這裏，那麼誰站在這裏？
此時此刻如果她痛不欲生，那麼誰來管這些個瑣事？
星月依然沒有出現，她的手機依然沒有打通，我不知道星月到底知不知道趙龍死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帶著白蓮已經從這個城市裏麵逃了出去。
可是我突然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星月，想看著她站在紅姨的身邊，希望她可以給紅姨一點作為女兒的支持。
跟著紅姨一直忙到了深夜，最終所有人都離開，紅姨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天花板，出神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