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客棧。芒種坐在床邊,桌上放著一個收拾好的包袱和軟劍‘烏斐’。
他睡不著,他在想小野。這幾個月幾乎已經習慣了她的陪伴,讓他有些不適應她的離開。
小野是弗爇,卻比芒種殺過的那些弗爇高級得多。她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睡覺,還能很順從地聽芒種的話,芒種對她發脾氣她隻是聽著,芒種對別人發脾氣她會攔著。夜裏她要麼在房間裏坐著哪兒也不去,要麼幫芒種補一補破損的衣服……總之芒種帶著小野絲毫沒有什麼麻煩,反而有小野在他不能自理生活的問題也解決了,要想以前他在上淩宗過的生活可是相當於少爺生活。
那幾天芒種受了內傷也是小野一直在照顧他。平時芒種練武小野在一旁認真地看著他修煉內力小野也認真地看著,即便什麼都看不懂什麼都看不出來,他隻是純粹為了看芒種這個人。
這種感覺似乎沒有讓芒種太反感,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心裏隻有他眼中也隻看得到他,這件事沒有什麼不好。芒種想過很多次如果沒有叢池的臉,他大概可以忽略小野是弗爇這個事實。
打更的人不知打了幾更,芒種和衣靠在床頭昏昏欲睡,一陣夜風突然頂開了窗戶,吹滅了桌上的燭火。
芒種被驚醒過來,起身正打算關上窗戶,忽然看見不遠處一道粉色的倩影越過屋簷,一個黑衣人緊隨其後。
這是……
芒種眸色沉了沉,抓起桌上的“烏斐”係在腰間,翻出窗戶。
芒種盡量壓製住呼吸,用輕功跟在兩人後麵,不多時,就來到城郊外的一座屋院,卻沒有看見那兩個人,他皺著眉繞院子轉了一圈,聽見屋裏傳來說話聲,但聲音很小,聽得模模糊糊。
芒種正想上前去仔細聽,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他低下頭,看見一絲反射的月光。他撿起那個東西,是一卷白色的細線,被踩得有些髒了,上麵插著三根繡花針,都是女子刺繡用的工具,芒種眼中卻露出了喜色。
他希望這是小野掉下的,這卷線看上去很像當時離開祁城時他給小野買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說明小野在這裏。
芒種躡手躡腳地走到屋外,屋裏的人似乎打了起來。他在窗戶下聽了一會兒,然後翻進另一間屋子。
小野正蹲在屋裏的角落,想芒種在幹什麼。她逃不出去,門外有兩個人看守著,這麼多天芒種一直沒有來找她,她有些害怕芒種會丟下她,因為芒種從不掩飾他的厭惡。如果想甩掉她,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屋子裏隻有月光,一隻老鼠從小野腳邊爬過,她很精準地踩住老鼠的尾巴,把它拎了起來。
這時,一個人從窗戶翻了進來,小野嚇了一跳,剛想喊叫,那個人動作極快地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說:“別吵。”
小野聽見芒種的聲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驚喜地睜大眼睛。
門突然被撞開,兩個執刀的蒙麵人衝了進來。芒種以為自己動作夠輕,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外麵的人。
小野把手中的老鼠扔到一個人臉上,那個人捂住臉亂抓一通,與此同時,芒種拔出配在腰間的短刀,迎麵向另一個人劈去。
但他的刀沒有碰到那個人,兩個蒙麵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倒下,露出後麵的黑衣人,他手中的劍尖滴下幾滴血。
芒種和小野同時一愣,芒種先反應過來,擋在小野麵前,脫口而出問:“那個女人呢?”
“她跑了。”黑衣人說,是個年紀不算老的男人聲音,聽著很悅耳,並且成熟穩重,沒有一絲輕浮,“你們是一起的?”
“不是,我是來救被她抓走的姐姐。”芒種解釋道,一邊警惕著男人,盡管他沒有感覺到男人身上有殺意,但保不準男人會動手——正如他剛才進來時殺掉了那兩個看守。
男人沉默了一下,平靜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不管是誰,卷進了這件事,都要死。”
話音剛落,男人的身影便閃到了芒種麵前,速度快得讓芒種幾乎沒有躲避的機會。
這人一定是個老練富有經驗的刺客!芒種腦中出現這個判斷,他隻能等死。
劍尖刺向芒種的心口,一道青色的影子突然擋住了那把不可能停下來的劍,迫使男人停了下來,芒種驚詫地低頭,看見青色的蛇纏在自己的腰間,昂頭咬住男人的劍,眼睛是詭異的金色。
“烏斐?”男人一眼認出了擋住他的東西,而且似乎很驚訝。
芒種也有些意外男人認出了烏斐。軟劍“烏斐”是四皇子雲鳶的貼身武器,芒種才從他那裏得到這件寶物。應該很少有人知道烏斐,即便聽說過也很難一眼就認出它。這個男人不可能是雲鳶,但至少是很熟悉雲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