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將畢乙送回住處,一路上她都不太高興,情緒低落。
“別想那麼多,我們就快成親了。”芒種抱著畢乙,手掌從瀑布般的頭發上摩挲而過。
“你真的決定,為我放棄找回記憶的機會嗎?”畢乙輕聲歎口氣,順從地依偎著他。
“那不重要,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如果找不回過去,那就活好現在。”芒種說,“將來……也會很好的,因為有你在。”
話雖這樣說,安慰了畢乙,但芒種的心還是如麻一般亂。
如果人失去了記憶,這時有一個機會擺在麵前,可以恢複記憶,試想有幾個人不會選擇把握機會呢?芒種放棄了這個機會,他也是在害怕,害怕過去的生活,害怕失去現在的生活。但他又很矛盾,心中一種渴望讓他想恢複記憶。
心煩意亂間,芒種不知不覺地走到一條僻靜小道上。他覺得這條路有些眼熟,似乎是走過,直到陰森森的山間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他才想起是上次是和茗因走過這條路。
他想起那兩個被囚禁的上淩宗俘虜,奇怪的念頭驅使他走過去。
那一團黑乎乎的女人靠在鐵杆旁,雙手做出一個抱孩子的姿勢,即便她懷裏什麼都沒有。她嘴裏哼著變調的入眠曲,雙手十指尖長的指甲讓人想到怪物。
之前看守她的男人不在,芒種走到山洞牢籠前,蹲身仔細打量她。
發現有人來了,女人猛地回頭摳住鐵欄,聲音聽得出有驚喜:“女兒,女兒,你終於來了?”
芒種沒說話,默默地看著她。
女人轉頭向著狹小的空間一頓亂抓,又是瘋癲又是笑德、地嘶聲道:“阿蓁……阿蓁,快來看我們的女兒……”
芒種被她吵得不行,轉身便走。女人從鐵杆間的空隙擠出一隻手去拉他的衣角:“女兒,女兒,別說……別走啊……你看看娘……”
他有些後悔一時糊塗走到這裏來的決定,女人撕掉他一塊衣角後依然不停歇,指甲亂抓大聲吼著。
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就像是一隻惡鬼纏住了他。潮濕幽暗的山洞就是地獄,女人是惡鬼,她想爬出來抓住他,怎奈被牢籠困住。
真像他日夜做的夢,不同的是,那個夢裏萬千焦骨從熊熊大火中爬出,爬向他。他掙紮著卻逃不掉,最終被枯骨們抓住,拉進大火中。
他也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東西。
芒種心跳得極快,恐懼像潮水一層一層地湧向他。他想逃,轉身看見一個不算矮的人影走向他。
“怎麼又是你?”提水桶的男人繞過芒種,隨口問了一句。
這次他沒像上次佝僂著腰,頭貼向胸口。男人依然穿得破爛,蓬頭垢麵,渾身肮髒,但他自然站著的時候,竟然和芒種差不多高。
“我……”芒種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
男人沒再理他,把提來的水沿著山洞上鐵杆倒下,使水流進山洞中一個水槽中。女人可能是吼渴了,將臉埋進水槽中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水。
芒種鼓氣勇氣問:“你們是上淩宗的人嗎?”
男人抬起頭飛速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是又怎樣?”
芒種這才勉強看清了男人的臉,其實是一張很年輕的臉,應該和芒種年紀相差不大,也看得出他的相貌俊逸,但左側臉一道橫過的刀疤破壞了這份美好。
“上淩宗,是一個怎樣的宗門?”芒種想了想,問。
“你何必來問我呢,還不如自己去找尋答案。”男人漫不經心地回道。
“在席禹教,見不到記載上淩宗的書。乃至在整個綜城,都是少之又少。”芒種說。他目前還沒有見到過任何一本有關的書籍,許多事都是聽茗因或者席禹教的其他人說的,包括席禹教滅上淩宗這件事。
“你知道為什麼嗎?”男人這樣問,卻不打算等芒種回答,“因為冗為想要掩蓋自己的罪名。他自以為在綜城勢力很大,便銷毀一切講述上淩宗的書。你應該知道冗為有叛國的異心吧?”
“那是因為上淩宗雖然是江湖宗門,但它仍是在雲朔國的國土上,要完全消除自己在天下人心中對上淩宗的罪行,勢必觸犯皇族威權,冗為不能為自己洗脫罪名而興風作浪。隻有依靠雲朔國的鄰國,利用兩國仇恨才能達到他的目的。”男人說,“可惜,不如他的意。與雲朔國交界的烏瀧國,對雲朔國完全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