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蒼穹殿處理事務,大人請稍候,容奴才前去稟告。”
太監對芒種道,說罷轉身進了宮殿。芒種點點頭,手中拿著一塊令牌拋上拋下,這是走之前燕蘭兮和傺黎公主拿給他的,以免他進不了皇宮。
臨分別之時,傺黎公主給他拿了一堆好藥,燕蘭兮則給他留下了兩個燕家人手,一個擅長用藥與幻術,另一個擅長刺殺與打探情報。
不一會兒,太監急步走出宣他覲見皇帝。他點點頭示以謝意,走進無比熟悉的蒼穹殿。
雲鳶一直住在這裏,成為皇帝後依然不願離開。芒種過去幾年也住在這裏,他熟悉這裏的一切,這裏似乎一點也沒有變,唯一不同的隻有陪伴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沿著熟悉的路步入內宮,走了不多時,便看見一身玄服的雲鳶執一毛筆,皺眉在那些奏折上寫著什麼。
聽見人進來的聲音,雲鳶抬起頭看著芒種一愣,隨即眼中露出驚喜與欣喜若狂。
芒種走向他,一步步走打他麵前,緩緩跪下:“草民芒種,拜見陛下。”
這一拜芒種行得十分莊重,雲鳶已是雲朔國的皇帝,當受這一拜。
“都下去。”雲鳶對著周圍的宮人一揮手。
芒種眼尖地看著最後一個宮女踏出宮殿門,並且關好門,他淡定地回身一避——
“哇——砰——啊——!”
果然……芒種無奈地扶額。都是當皇帝的人了,就不能將行為放端莊點嗎?
毫無疑問,這三聲都是雲鳶發出的,第一聲在前,後兩聲同時響起。他直接踩過書桌撲向芒種,卻被芒種避過了,於是……他很悲催地臉朝地砸在地上。
半空響起撲棱棱的羽翅震動聲,芒種抬起右手,小鳶在他的指尖上落下,歡快地蹦跳鳴叫著。
雲鳶悲憤地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著芒種很悠閑地用手指逗弄小鳶,他揉著臉憤然道:“你好樣的!大哥我不就想和你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你就這樣對我!”
“如果不是聽到別人說你當上皇帝了,我都還不相信這人是你呢。”芒種揶揄道。
雲鳶很高傲地一擺頭:“怎地?哥終於混出頭了,哪像你小子,失憶後還去向冗為投懷送抱。咦,對了,聽說你差一點娶了他的女兒,是個小美人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說還好,一提起此事,芒種竟無言以對,隻得苦澀笑笑,敷衍了事。
雲鳶見他似乎不想提太多,也沒再追問,隻是拉住他的衣袖道:“先不說其他的,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們走出皇宮,來到宮外的一處山陵。開始芒種還不知道雲鳶要做什麼,直到看到山腳處門前立入大地的玄黑刻石,他才知道這裏是雲朔國的皇陵。
皇陵外被重兵把守著,但相比之下,皇陵內部顯得蕭索冷清,巨大的古鬆和古柏交相掩映,四周陵墓星羅密布,大小不一,分布的格局也不盡相同。越往裏走,就越能看到更多的陵墓。
“你不會是帶我來看先皇吧?”芒種出聲打破死一般的寂靜。雖然說他並不是怕這死葬之所,隻是覺得太過安靜。
雲鳶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那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去看什麼?”
看來……是已經從失去至親的陰霾中走出來了。芒種啞然笑笑。但他似乎還不能,雖說時隔半年,但由於失憶,過去那一日的記憶清晰得似乎發生在昨天,他無法擺脫失去那個人的無奈。
他們走到一僻靜處,四周樹林茂盛,顯得那處格外幽寂。不像其他地方墓碑聚集,這似乎被人遺忘的地方,立著一塊小小的碑。
芒種心中疑惑,走上前看清那墓碑上的刻字,他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了。
雲鳶見他發怔,雙手抱在胸前,道:“我沒找到其他更好的安身之處,京城的土地都太貴了買不起,於是就把他安葬在這裏。”
芒種渾渾噩噩地拖著步子往前走了幾步,也不知道聽沒聽到雲鳶說話。他單膝跪在那方矮小的碑前,手指撫過凹陷向下的字。
“啊,對了……那些老東西開始還不同意我這麼做。紛紛上奏說什麼不符合禮教,我就說真當送死的人不是你們啊……他們就不敢再說話了。”雲鳶繼續絮絮叨叨地道,他看著芒種露出類似於“悲傷”的表情,心裏似乎有些被感染了,也有些難過。
雲鳶記得第一次見到芒種的場景,那時芒種還隻是個不到二十的少年,才失去所有的親人朋友,一個人坐在那裏聽著說書,孤獨又驕傲得像一隻狼。明明心裏因為痛失宗門而憤怒悲傷,恨不得殺死他的仇人,卻要在臉上裝出什麼都不在乎的淡然。
隻有與他近距離接觸的人才能感受到他渴望複仇的怒火,但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已經隱藏得很好了,哪怕是冗為站在他麵前也不一定察覺得出這個少年想要殺死自己。
雲鳶一直覺得芒種是倔。在雲朔國皇宮相處的這幾年,雲鳶見到他最多的表情是麵無表情,這也是一種倔強,他不肯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脆弱悲傷,於是裝作淡漠。哪怕是露出憤怒的表情,也不會讓人看到他會有悲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