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冥莽合衣躺在床邊,嶄新的被褥隨意被裹成一團,搭在他的腳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敬信“月”的原因,這裏的氣候都受到影響,陽光十分稀缺,所以入夜後寒風徹骨冷人。
周身都有些冷,但他沒打算用內力給自己熱和一下,因為隻有冷著才能使頭腦保持清晰。到了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在別人有可能算計他的情況下,保持高度警惕是必要的,所以千萬不能睡。
就算他再怎麼能打,也撐不過車輪戰,尤其是這個地方的人還會各種法術,與神鬼扯上關係,隨便玩點陰招他就不用回去了……而且還不能依靠席禹教帶來的幾個人,那幾個人比他還弱。
他一邊考慮著明天去見那位神秘的大祭司,如果被困住了,該怎樣帶琉蘇逃走,一邊想著怎麼在這個地方報複長夷灼。
這種地方他真的不熟,不知道對方實力底細如何,也不知道這裏的主宰會不會庇護長夷灼,團結起來收拾他,他不敢隨便動手。如果這次沒有打擊長夷灼的機會,隻能等以後。
就這樣想著,迷迷糊糊間進入了夢境。半夢半醒間,他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走進來。
他先是警惕地僵直著腰,借此力道直起上半身,但看見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時,他又放鬆了下來。
他重新躺回床上,低低地嘟囔了一聲,道:“小野,你回來了麼?”
“是啊。”白冥莽聽見那個虛幻的影子說,雖然看不到表情,但依然可以想象得出那張臉上一定是笑眯眯的,一如既往的溫柔與縱容,“我去看了四皇子呢。”
他是睡糊塗了,沒有反應過來身處之地不再是精美的皇宮,而且,四皇子也不再是四皇子,而是雲朔國的皇帝。
“他不痛不癢的,你去看他做什麼?”白冥莽有些不高興地說,小野都不先來找他,而是先去見雲鳶那個家夥。
小野沒說話,霧氣縹緲般的笑聲纏繞在白冥莽身旁:“芒種,我現在在神那裏過得很好,你不必記掛我。”
“……嗯。”白冥莽應著,不知道為何心裏一痛,連忙抬起胳膊按住眼睛。
小野上前來推了推他:“快起來吧,有人來了。”
難道就不能,讓他在這虛妄的夢中多停留片刻嗎?
白冥莽猛地起身,眼前一片清明,沒有熟悉的人影,也沒有熟悉的場景,隻有從四個方向極速飛來的鋒利冷光。
過去終究是過去,哪怕在夢中可以相會半刻,但阻止不了陰陽兩級的相隔。
白冥莽眼中一片寒光,從床滾落而下,在地上翻了一個身,爬起回身時正看見幾片刀刃向他剛才睡過的地方聚攏,齊齊相碰發出一聲統一的尖鳴後又朝四個方向飛離。
他一隻手支撐在床邊,一隻手拔出腰間的烏斐,烏斐迅速成形,化為一柄細劍。
那些刀刃回到自己的主人手中,自黑暗中走出幾道人影。白冥莽這才發現幾乎每個方向都有人,統一的衣著,看不見臉,連身形都相差不多,倒像是一個人分裂出的許多影子。
他們的手中都拿著一柄光亮的刀,就是剛才襲擊白冥莽的武器。那種刀隻能稱得上刀刃,是因為沒有刀柄,隻有一片光光潔潔的刃。稍微正道點的人都不會使用這種武器,因為沒有刀柄的刀刃,第一個傷的就是自己。
但那些人似乎毫不在意,刀刃飛回他們的手中也不見他們有事。刀刃呈現一種彎月形狀,刀麵光滑鋒利,泛著幽幽冷光,在襲擊他物時,可以借助相撞的力道按照原路返回。
“什麼人?”白冥莽緩緩地起身,劍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弧線的邊緣是烏斐頂端的金色光芒。
那些人影悉悉索索地動了起來,向著白冥莽包圍靠近。他抿著唇,腦中迅速計算著自己勝算的概率。
遠方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轟然的鍾鳴,敲開寂靜的夜幕,沿著水麵傳向遠方,將平靜無波、倒映著一輪明月的水麵擊碎開來。夜裏的街上本來就是人影稀疏,但現在連最後一點人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如同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黑影站在水畔,遠眺著那波光粼粼的破碎月影,月色的光灑在他的身上,卻無論如何也照不亮他。
“又是三年,物是人卻非,不知諸位如何。”
他默然地看向遠方,鍾聲傳來的地方,那裏一片空茫,望不見盡頭。
“已離開如此久了……”
“長息,安好。”
由內力帶起的氣流沿著劍身一直蔓延到劍尖,白冥莽絲毫不手下留情,雙手握劍向四周揮去,那姿勢之暴虐,頗有一種亡命之徒的氣概。
那些向他攻擊的刀刃以一種極為默契的招式衝來,白冥莽猜想這可能是某種陣法。他的劍所過之處,將那些刀刃彈開,有兩個影子的防禦被他破開,重重劍氣朝他們撲去,與之相碰時血腥氣絲絲縷縷溢出,彌漫在封閉的房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