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皇宮裏靜謐了下來。
以往雲鳶是最沒個節製的,萬籟俱寂後依然在宮裏通宵達旦,現在娶了媳婦兒後好似就改了個習慣,蒼穹殿裏的姬妾遣散得一幹二淨,也不隨意和宮妃廝混了。
雲鳶帶了多年的藏酒,和白冥莽在蒼穹殿的宮殿後花園裏喝酒,旁邊正是那個開滿紅色蓮花的溫水池子。
石桌下擺著幾個造型別致的酒壇,歪歪倒倒地倒在兩人腳邊,不過坐在桌邊的兩人都還一副很斯文的模樣,端著酒杯互相幹杯。
白冥莽喝光了酒杯裏的酒,雲鳶拿起桌上的一個酒壇,給他倒滿。
“不喝了。”白冥莽輕聲咳嗽了一下,伸手推拒了一下。
“沒喝多少啊,怎麼就不喝了?”雲鳶看了看腳下,稍微一數,發現才十壇不到,頓時有些鄙視看著白冥莽,“這就不行了?”
白冥莽臉色確實有些不太好,一抬頭時被月色映出一張有些難看的慘白色臉,看得雲鳶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你這臉色有些滲人啊……”雲鳶瞥眼又看了他一下,難得沒有在他狀態不好的時候落井下石,開口諷刺。
白冥莽沒回答,低著頭接著咳了好幾聲,但最後咳嗽得好像有些停不下來了,他用手緊緊抓著桌沿,似乎想竭力平靜自己的呼吸,但都沒有能成功。
他抓緊桌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等到身體終於停下顫抖時,他伸出一隻手遞過杯子,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淡淡地道:“倒上吧。”
雲鳶拿起酒壇給他倒了半杯:“少喝點吧,身體不好就被逞強了。”
“唔,隻是沒想到人之將死,身體會先衰敗。”白冥莽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雲鳶翻了一個白眼:“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吧。”
白冥莽想了想,說:“可能當時那一次的死太快了,沒有能夠經曆過這種慢慢的感覺。”
“……”雲鳶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能隨意把死掛在口頭上,除了他自身已經超脫置身其外,其他也沒有什麼解釋了。
白冥莽正要拿起酒杯繼續喝酒,突然感覺到喉嚨深處翻滾湧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他低下頭一陣猛咳。
酒杯正好抵在唇邊,他將酒杯放低了一些,低頭看見酒杯中微微蕩漾的不再是清澈的酒,而是混雜著某種暗色血液。
白冥莽坐直身體,若無其事地把酒杯裏的酒往腳下一潑。雲鳶看了眼他的動作,沒有開口點破。
“不喝了,我回去了。”白冥莽把杯子擺正在桌子上,站起身欲走。
雲鳶也不留他,抬手遠遠地舉了舉杯子:“下次還有機會喝酒嗎?”
“明年的今天吧,”白冥莽想了想說,“你還是把酒留著,還能來的話就來喝。”
言罷,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朵散發著幽幽微弱柔光的蓮花,沿著出宮的路走去。
雲鳶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把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三個月後,上淩宗宗主迎娶琉族大小姐,這同時也是在向世人宣告上淩宗的重新興起。
各方紛紛送禮來賀,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皇族給予的贈禮,並且宣布將上淩宗作為雲朔國的國教,這仿佛是在表達一種態度,皇族與江湖的某種相互製約,緊密不可分割。
婚禮聲勢浩大,從琉族的函禦城一直到上淩宗的祁城,沿途的人都可以看見這一場繁華的迎親盛宴,這種氣氛,一直在祁城持續了十多天。
白冥莽終於有了一種,落地歸根的歸屬之感。
成親之後琉蘇一直陪著白冥莽就住在上淩宗內,除了婚禮後回過一次函禦城。
婚禮後沒多久白冥莽就開始忙於上淩宗的事務,每天都有許多事要他處理,隨時隨刻都有人在找他,仿佛一個開始旋轉的陀螺,不到最後完全消耗掉精力,是永遠不會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