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傳信的使者到來時，雲鳶正與皇後在蒼穹殿，逗弄著小小的太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聽到不幸的消息時，他隻是微微一愣，既不驚訝也不悲傷，像是早已知道的答案，隻待有人來親口告訴他。
皇後帶了小太子先行離去，他拿著藏了許久的酒走向皇陵。
去年釀好的酒，約定來年再一起去小野的墓前喝。看來現在隻能他一個人喝了，對著那方墓碑，對著那輪明月遙寄哀思。
又是一年夏日，明月正好，草叢中蟲鳴低語，遠處的蒼穹殿中有蓮花隱香，伴著撲麵而來的酒氣，讓人微眩暈，頭腦似乎也有些昏昏沉沉。
他舉起酒壺，斟滿三杯，兩杯放在墓前，一杯自己拿著。
“敬故友。”
白冥莽這一輩子，也是極不幸的，像他一樣，命途坎坷，鬼神總是這樣喜歡與人開玩笑。
但最後，都是圓滿了吧？白冥莽達到了他的目標，他現在的生活也算是幸福的……誰也無悔，哪怕曾經一路風吹雨打。
“敬——故友。”
他又倒了一杯酒，向著青天舉起。
又想起去年他們在這裏喝酒，那是最後一次見麵，不知怎麼提到了能成為至交好友這件事。
“能與我成為至交，說明你一定有與我相似之處。”
“什麼？”白冥莽漫不經心問，“像你一樣，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樣？”
“很有可能哦。”他嚴肅地點點頭，陷入沉思。
“……”
“還有可能是都喜歡酒。”
白冥莽思考一下，斂起笑意，道：“應該是——都這樣執著吧。”
是啊，執著。都有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流血拚命也在所不辭。
一直以來，身邊的人總是在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他。他們走了也已經五年了，他們在這裏存在過的痕跡，就像黃沙上的溝壑，風一吹，便無蹤無影了。
但又是為什麼，他一閉眼，總能感覺到他們還走在這座皇宮中？
心裏有一塊似乎永遠空了，他再次將酒杯斟滿。
“敬——”
他說不出話，閉了閉眼，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再次睜眼時，模模糊糊視野中，出現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他們並肩走在夜深人靜的禁宮小道上，翠綠的新葉鋪在腳下，似乎要延伸向遠方。
男人的背影沉穩而冷毅，女子在他身旁蹦跳著，有著說不完的話，男人隻是聽著，偶爾回答幾個字。
他們沿著那條路走向消失不見，聲音也終歸消散在清風中。酒杯從他手中滑落，一滴清澈的酒緩緩流下，映出這天地的清風、明月、綠葉搖曳。
與子之友，幸得共難十年，亡者之靈歸之歸處，冥獄王等迎，朕心複孤念，獨往靈墓，停起斟金樽，臨悲無人對飲歡。自登臨天下，別兩地，皆共夙夜疾事，難以再會朕與子、丞相謙共飲之日不再複，難再歡笑當時。
——雲淵帝《告祭故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