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來梳妝打扮,換上新歲朝見時的大紅錦服,四枝頂花珠釵。錦服衣領上的風毛出的特別好,油光水滑的,輕輕拂在臉頰上感覺到了茸茸的癢,就好像是小兒嗬癢時輕撓的手。
起身準備出門時,小宮女滿臉歡喜的捧了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的鶴氅來要與我披上。鶴氅是用鶴羽撚線織成麵料裁成的廣袖寬身外衣,顏色純白,柔軟飄逸,是年前內務府特意送來孝敬的。小宮女高興地說:“今個兒是新年,娘娘穿上這個去拜見太後、皇上,自然可以再娘娘中鮮豔奪目。”
我深深地看一眼喜滋滋的小宮女,淡淡道:“你覺得我穿這個合適嗎?”她被我的神情鎮住,不知所措地望著崔夕向她求助。
崔夕自己親自去取了一件銀白色風毛鬥篷給我披上,又把一個小小的 手爐放於我懷中,伸手扶住我出去。
後宮朝見的日子,我實在不需要穿著的太出挑。尤其是第一次拜見在讓我心懷敬畏的太後麵前,謙卑是最好的姿態。
大雪初晴,太後的居所慈寧宮的琉璃磚瓦,白玉雕欄在晨曦映照下熠熠輝煌,使人生出一種敬慕之感,隻覺不敢逼視。
隨班站立在花團錦簇的後妃之中,我忽然覺得緊張。這是我入宮年餘以來第一次這樣正式地拜見太後,近距離地觀望她。
內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已經喚到了我的名字,深深地吸一口氣,出列,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口中道:“太後鳳體康健,福澤萬年。”
太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笑道:“聽說皇上很喜歡你,抬起頭來我瞧瞧。哀家自從那日在殿前見過你,就再也沒見過你了。”
我依言抬頭,目光恭順。 太後一見我,很是驚訝,可能是因為我與皇上以前的皇後特別相像的緣故。我又聰明伶俐,太後看到我就很是喜歡,說,無事的時候米可以去她宮裏坐坐,我自然是答應了下來。這幾日太後總是傳召我去她宮裏,說話。我不明白太後的用意,怎麼會如此喜愛我,但畢竟是好事。這日,我照舊來到太後寢宮請安,太後正在喝藥。
因為太後一直有哮喘,年紀大了變更不容易好了,服侍太後多年的李嬤嬤正在細心的給太後喂藥。我來了看到之後,就跟李嬤嬤說:“李嬤嬤,讓我來吧。你們也辛苦了很久了。”李嬤嬤應聲把藥碗給我了。太後微笑著說:“這些粗苯的活兒怎麼能由你來呢,還是讓下人來吧。”我說:“太後,就讓嬪妾來吧。能夠伺候您是我的福氣,怎麼會不樂意呢,就讓嬪妾來啊。”聽到我都這樣說了,太後也就不說什麼了。這藥很苦,我隻是遠遠的站著,就聞到了這藥的味道。給太後服完藥之後,我轉身對李嬤嬤說:“還勞煩李嬤嬤去拿點甜滋滋的東西,我剛剛遠遠地就聞到了這藥很苦,想想太後喝起來也是這樣的。去拿點甜滋滋又不膩的果子給太後吃吧。”李嬤嬤應聲而去。
太後見我如此懂事,很是讚許。就對我說:“這幾日一直在俺家這裏抄寫佛經,可是把你憋壞了吧?”我說“怎麼會呢,陪著太後一點兒都不悶。我到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心境和心靜,這就很珍貴了。怎麼還會有怨言呢。”“哦。這倒是。寫字倒是個安靜的工作,很容易讓人靜下心來。”我笑了笑說“是啊。很是靜心,我這性子急,倒是磨磨我的急性子,讓我以後可以不毛毛躁躁的,好好侍奉皇上。”太後也到不說話了。
冬寒尚未退去,殿外樹木枝條上積著厚厚的殘雪,常常能聽見樹枝斷裂的輕微聲響。
清冷的雪光透過抽紗窗簾,是一種極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鈞窯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七八的月色,好雖好,卻是殘的。
清明的雪光透過明紙糊的大窗,落下一地十五六的月色似的雪白痕跡,雖是冷寂的色彩,反倒映得殿中比外頭敞亮許多。
太後對我也是甚好,隻是她總是靜靜的不愛說話。我陪侍身邊,也不敢輕易多說半句。我就坐上旁邊,靜靜的抄寫佛經。
突然,太後開了口:“皇上是帝王,自古以來,哪個帝王說三妻四妾已經很少了。個個都是有後宮佳麗三千,皇上不能專寵一人,專寵是會出大亂子的。 皇帝專寵一人,後宮其他妃嬪必定心裏會心生不滿,久而久之就會造謠生事,甚至更嚴重的事情都會發生。隻有恩澤共享、雨露均沾,各位妃嬪才不會心生不滿,以至於怨恨。皇上的後宮都處理不好,怎麼能好好處理前朝的事兒呢。”太後看了我一眼,又接著說:“寧妃啊,哀家見你是個既聰明又伶俐的孩子,所以這幾日找你來抄寫經書,你可懂哀家的心思?”我微微起身,叩拜說:“嬪妾謹記太後的教導,不敢心生怨恨。”太後點點頭,接著說:“我這一來是為了皇上著想,皇上的後宮不出事兒,處理政務才能更得心應手。而來也是考慮到這後宮,如果皇上獨寵你,怕是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是非呢。三來,哀家喜歡你這孩子,也是為了保護你,不被其他妃嬪欺負。”我自然明白這幾日太後總傳召我來的目的,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太後見我這個樣子,接著說道:“哀家喜歡你這個孩子,既聰明又伶俐。以後可要好好陪伴皇上。這皇上是我的親骨肉,我自然看得出來,他有多喜歡你。以後可要盡心盡力服侍皇上啊。”我點點頭,繼續抄寫經文。案上博山爐裏焚著檀香,那爐煙寂寂,淡淡縈繞,太後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間便如那博山輕縷一樣,飄渺若無。我想太後可是沉穩,想出了這樣的法子,來教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