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沅芷伏在蕭後懷裏淚流滿麵,低聲哭泣,一雙手緩緩撫著她的背脊,頭頂傳來蕭後深長的歎息聲,“姑姑早就說過,他非你的良人。”
半響,等她的哭聲低下去了,蕭後一把將她放開,撫好她有些淩亂的額發,定定的直視著她,那目光依舊帶著溫婉之色,眼底卻湧現出大片的淩厲與毅然,看的蕭沅芷心頭莫名一緊。
“阿沅,你雖自幼喪父喪母,可在姑姑與你祖父的庇佑下,除了今日這一樁,卻也不曾有受過委屈、或不盡如意之時。可如今,你祖父,我父親,已年過花甲,雖官拜大司馬,掌五軍都督府帥印,可終究沒幾年活頭了。蕭家這幾代雖非一脈單傳,卻始終子嗣單薄,父親好不容易生得兩子,原指望你父親能支持起門庭,卻不想他早早的死在了戰場上,你二叔不成器,連帶生出來的孩子也一無是處,盡是惹禍的孽根,可憐你哥哥才思敏捷,腹有錦繡,卻偏偏生來帶不足之症,得日日需湯藥侍奉。”
蕭後說到這裏,言語一頓,麵露悲愴之色,“想我偌大的蘭陵蕭氏,在你祖父百年之後,竟無人能支應起門庭。”
蕭沅芷垂目,臉上亦神色蒼涼。
蕭後又低低的開口敘說,“瑄兒雖為儲君,卻資質平平,這些年來並無甚大的功績。珣兒小時候倒也尋常,隻是這幾年越發的鋒芒畢露,早幾年在朝堂上言論,已頗得聖心,及至這次大敗南疆,在聖上心裏的地位越發榮寵,自淑妃過世後,他雖養在我膝下,卻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總歸隔了一個心。下麵七皇子楚璋與八皇子楚瑞,,也眼見著一天天的大了,聖上又正直壯年……如今蕭家看著光鮮亮麗,但那富貴榮華跟紙薄似的,轉眼雲煙!”
蕭沅芷本就煞白的臉色,此時更添了幾分蒼白,從前她不曾想過這些事,現下聽姑姑娓娓道來,事實確實如此。
蕭家的榮耀顯赫,跟紙薄似的,一捅就破。
“姑姑知道,除了楚珣,你誰也看不上,可是,你是這一代唯一的蕭家嫡女,不能隻顧兒女情長,置親人家族於不顧。阿沅,你這一生既然享了常人享受不到的尊榮,也該為家族的繁榮昌盛獻身,這是你作為蕭家女的責任,亦是你這一生中最大的榮耀。”
即使再不通透的人,蕭後這翻話講下來,也該明了她的意思了。
蕭後是想通過聯姻,穩固蕭家百年根基的同時,增強她太子表兄繼位的砝碼。
若是太子楚瑄能做下一任皇帝,蕭家得他照拂一二十年,等哥哥的子嗣長大成人能夠支撐起門庭,想必蕭家的榮華亦可再延續,若是楚瑄不曾繼位……那便是一損俱損,蕭家即使有侯爵在手,亦是不入流的勳貴。
蕭沅芷訥訥的怔愣半響,忽然揚起蒼白幾近透明的臉色,看向蕭後道:“姑姑心中可是已有了人選?”
此時大殿上紫金祥雲九鳳宮燈上燃著的紅燭,忽然發出一聲輕爆燭花的劈啪聲,朦朦朧朧間,蕭沅芷聽得鳳座上蕭後麵色沉靜如水,緩緩開口說話的聲音。
“東定王世子,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