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一路小心翼翼的盯著楚瓔出了靖王府大門,這才放心的回到寒蘭院,對楚珣抱拳回道:“王爺,已經走了。”
楚珣負手站在半開的窗前,半響之後才微微頷首,臉上的神色波瀾不驚,一如方才麵對楚瓔時的鎮定自若,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清風說楚瓔已經走的那刻,腦中緊繃的神經一下子不由自主的就鬆懈了下來,彼時他才發現僵硬的雙手之間早已一片冷汗涔涔。
他跟在楚瓔身邊十三年,那個人絕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清風目光落在楚珣染著血跡、草草包紮完的右臂上,一時滿臉凝重自責,突然朝著楚珣單膝跪下來,沉聲開口道,“王爺,屬下請罪,夏侯行是我親自帶人處理的,沒想到竟然被樓主看出了破綻,引得王爺被猜忌,這一切都是屬下失職,屬下甘願領罰。”
他剛才偷偷潛伏在蕪廊的房梁上,裏麵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樓主飲完酒二話不說,就對王爺大大出手,分明是在懷疑王爺幹掉了夏侯行,可明明當時他帶人在夏侯行脖頸上加了好幾刀,頭都幾乎要被砍斷了,完全看不出是被人一劍封喉殺掉的,沒想到樓主竟然還能看出破綻來,他想,要是當時他再仔細點就好,今日王爺也就不會被懷疑了,更不會因此受傷。
楚珣凝著目透過紅棱鏤花長窗遠望,庭院裏樹梢上的積雪被外麵凜冽的寒風吹得四濺亂飛,他長身而立,言語淡淡,“他沒懷疑,隻是習慣性的試探罷了。”
一頓,道:“你起來吧。”
清風謝了恩站起身來,默默的在楚珣身後站了好半響,終究將卡在嗓子眼猶豫了半天的話,說出了口,“王爺何不趁此機會,把公主摘出來。”
牆角的一株素心臘梅已有花苞微微綻開,金黃色的花朵一朵朵盤踞在樹枝上,迎風怒放,給蕭瑟的冬天增添了一抹亮色,有淡雅幽香的花香隨風穿過半開的窗戶飄進來,明明是沁人心脾的香味,楚珣卻一時覺得心頭幹苦澀然。
這些年楚瑤受的苦,受的難,他也一一看在眼裏。
他又何嚐不想把楚瑤摘出來,讓她像其他公主一樣,選個門第等對的駙馬,然後相夫教子平平靜靜的過一生,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的,早在他們踏上那條路時,便已經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楚珣雙手不禁曲卷,緊緊握成拳,眼裏一片灰死如寂,一時竟比外麵草木凋零的景象還要蕭條寂寥幾分。
清風知自己說錯話了,默默低了頭。
頓時,滿室的靜寂無聲,隻餘窗外偶而傳來北風吹過的“呼呼”聲。
倏然,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從院門口傳來,清風抬眸,隻見一抹身穿粉衣的小人影歡快的跑進了寒蘭院,他頓時一愣,再回過神來時,站在窗前的楚珣不知何時已經大步走出了屋子。
雪後初晴,天空一片澄澈,絢爛的晨光裏,紮著總角,身穿淺粉滾兔毛垂花宮錦小襖子的孩童一臉喜悅的奔跑在梅花盛開的雪地中,她身後,是滿臉慌張擔憂追趕著的奶娘,“小郡主,慢點跑,小心別摔著。”
和煦的陽光下,她看到楚珣對著她張開雙臂,楚蘭筠一時高興的撲進他懷裏,軟軟糯糯的喚道:“三叔。”
楚珣一把用力的將楚蘭筠抱在懷裏,眉角眼梢頓現點點笑意,“蘭筠又調皮了,以後可不許這麼跑,萬一摔疼了可怎麼辦?”
楚蘭筠嘟著小嘴,不滿道:“才不會呢,我都已經八歲了,二叔家的小景沂才是一跑就摔。”
楚珣像是被她可愛的表情逗樂了,一時笑意滿麵。
楚蘭筠見他右臂上帶著血跡,一時收了嬉笑之色,蹙眉問道:“三叔你手臂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楚珣眉眼溫和的安慰著她,可楚蘭筠卻忽變了臉色,晃蕩著身子要從他懷裏下來,“三叔你快放我下來,你看你手都流血了。”
他抬眸瞅了一眼自己的右臂,那些血跡是方才留下來的,已然幹透,他抱她的力道都集中在左臂上,傷口並未傷到,可楚蘭筠執意要下來,他也不好再抱著她,便將她安安穩穩的放到了地上。
楚蘭筠抬頭瞅著楚珣,小臉緊皺,也不問什麼,忙吩咐自己的奶娘趕快去請太醫。
這點傷在楚珣看來,還真是一個小傷,自己處理下就可以了,可楚蘭筠不放心,他也就隨著她忙活。
太醫匆匆過來,重新給他右臂的劍傷上了藥包紮好退下去,楚蘭筠坐在他旁邊,一雙清亮的眸子瞅著他,滿滿都是擔心,“三叔的手很疼吧?我給三叔吹吹可好?就像小時候我摔疼大哭時,三叔給我吹的那樣。”
執過楚珣受傷的右臂,她小心翼翼的吹著,好一會兒,楚蘭筠眉眼彎彎的抬頭,瞅著楚珣問道:“三叔,還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