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眼底發青,滿臉的疲憊之色,原本溫潤飽滿的兩頰,竟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他消瘦的下頜冒出星星點點青色的胡茬來,竟是一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過的萎靡模樣。
那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眼,卻在見到她睜眼的那刻,陡然明亮了起來。
“阿沅,你終於醒了!”楚瑄瞅著她瞬間濕紅了眼眶,激動的說道,巨大的喜悅之情猛然襲來,使得他原本緊握著她手的手掌,忽然不可抑止的顫動起來。
喜極而泣,大抵說的便是如此。
蕭沅芷隻覺得肚子裏空蕩蕩的,孩子早已化作一灘血水,可她還是止不住的顫聲問道:“太子哥哥,孩子……”
她語氣暗啞苦澀的想問“孩子還在不在?”可後麵的話語,卻難過的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幾近五個月的身孕,肚子裏的孩子跟她同吃同睡,早已是她身體中的一部分,孩子還在不在,她這個做母親的是最清楚不過了。
可她卻怎麼也不願相信那是事實,執著的想要再問一遍,明明知道不會如願,可她卻還是滿眼希冀著楚瑄能告訴她一句,“阿沅,孩子還在。”
就好像那樣,孩子就會真的再回到她肚子裏了似的。
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期盼,他實在是不忍心戳破,楚瑄偏過頭去,強壓下眼中的淚跟心頭的悲痛,好半響,調整好狀態,這才轉頭過來,瞅著蕭沅芷緩緩開口說道:“阿沅,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可那個孩子,再也不會是她跟楚珣的孩子了。
想他堂堂大周王朝儲君,替別人養孩子,雖說那孩子是他三弟的,同他一樣,身上也流著楚家的血液,可對他來說,卻也是奇恥大辱,曾幾何時,午夜夢回,他也曾期盼過這個孩子最好不要出生,可隻要一想到蕭沅芷,他就狠不下那個心。
跟蕭沅芷比起來,養個別人的孩子又算的了什麼,隻要她在他身邊,他養一個楚珣的孩子又何妨。
他做好了接納孩子出生的準備,可這個孩子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流掉了,當時他聽宮人稟告說,太子妃娘娘流產了,他發狂一樣奔到長信殿,隻見得那一團從她身上掉下來的東西,血肉模糊,太醫說,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嬰,雖不是他的孩子,可他卻也心痛不已。
蕭沅芷服了藥,他服侍著她躺下,掖了掖被角,直到她完全熟睡,這才腳步輕緩而遲鈍的朝著殿外走去。
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雪花,又下雪了。
楚瑄站在蕪廊下,望著滿庭院草木頹敗,積雪覆蓋的蒼茫之色,心想道:這樣也好,孩子沒了,算是徹徹底底的了斷了她跟楚珣之間的最後一點糾纏。
從此之後,蕭沅芷跟楚珣,是再簡單不過的叔嫂關係,兩人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這樣想著,他原本沉重悲痛的心情,竟然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漸漸變得緩和起來。
人終究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雖說當時蕭沅芷嫁給他,是權宜之計,可他真的想跟她好好的過下去。
楚瑄想,到時候等她有了他的孩子,時間長了,楚珣這個人,在她記憶裏,也就漸漸的淡了。
很多時候,感情是經不起時間消磨的。
當務之急,就是要把楚珣弄出長安去,讓父皇給他封個偏遠的地做個藩王也好,亦或者去鎮守邊疆也罷,隻要不天天在蕭沅芷跟前晃就行。
可眼下,還有一事,迫在眉睫。
那就是蕭沅芷的流產案。
誰都沒有想到,在每年一度的新春朝拜宴會上,端上來的膳食中,會被人下了墮胎藥。
竟然有人敢在他母後宮中,對他最愛的女人下藥,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楚珣頓時氣得一拳打在柱子上,先是有一小簇怒火在他眼裏蹭的燃起,然後越燒越烈,直至他一雙星眸,被無邊無際燃燒著的怒火滿滿充斥。
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青脈猛地爆起,他怎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找出幕後下毒之人之後,他一定要滅了那人的九族,才能平複他心頭無以複加的怒火。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儲君之怒,雖不及,卻也足以血流成河。
一時間,皇宮大門緊閉,各道宮門之間,皆是持著淩厲兵器的禁軍。
楚珣帶著禁軍親自盤查宮中的每一個角落,昔日溫純和煦的太子殿下,竟然一時變得雷厲風行,手段狠辣起來,頓時宮中人人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