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純真年代(4)(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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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楚楚,你有時候說話真是很有邏輯,我要努力思考才能理解。有時候就說得毫無條理,我努力思考了也不能理解。”

楚楚看了看車廂上的鍾:“挺晚的了,下車前,走,我們去吃飯吧。”

再次來到餐車,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段,人不是很多。我們倆點了兩碗麵,找了個位子坐下。環顧四周,這節餐車可能是這列車最幹淨的地方了。應該是有人在天天打掃吧。

在初中的時候,我們校園的衛生是每個班級輪流值周的。

每個班級一個學期隻能輪到一次。而我在的是一班,所以我們都是在開學的第一周值周。我小學的習慣被我原封不動地保留至初中。我依然總是遲到。不過在我們班值周的時候我都可以隨意遲到,因為值周的班級是要負責學生的上學情況和校牌佩戴情況的。讓人不能理解的是,作為打掃校園衛生的我們,同時還要檢查校園衛生。一半是我們自己打掃的,一半是每個班級負責的一塊小地方。對了,那個一小塊地方叫做衛生包幹區。當然了,我們負責的一半衛生都是滿分,而其他班級負責的衛生包幹區一般都會扣點分。

而因為可以不用擔心遲到,導致我對每次開學都翹首以盼。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態。一方麵,我不熱衷上學,另一方麵,我期盼開學。

我的期盼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半年才是一個輪回。我一直覺得人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因為無論我此刻腦子裏蹦出什麼詞語,我都可以說人生就是這個詞語。比如說,人生是一條河,人生是一塊黑板,人生是一列火車,人生是一個屁。而到底什麼是人生,我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我所能夠確信的是,人生是輪回。這是一個感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有感覺。那時我們學校第一次組織春遊,是去我們鎮上的水庫。我冥冥之中感覺這個水庫我很小的時候來過——奇怪,比很小還小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但是我不能回答我上一次來的時候經曆過什麼。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跟我的身邊的人說,其實我來過這裏,幾年前吧。說完帶領我們的老師指著水庫說:“同學們,這個水庫是一周以前剛剛建成的,還沒有護欄,大家小心。”

這麼說來,我的感覺就是錯誤的感覺。可是我覺得這是一種不尋常的感覺,我要用生命捍衛我的感覺。於是我努力地在周圍環視,希望能夠找到讓我眼睛一亮的東西。直到我們回去的時候,我也沒能找到。在之後的很多年裏我都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當我第二次產生這樣的感覺的時候,我已經是初中生了。初二第一學期的開學,我遲到了。不幸的是,當天校長居然也在校門口,我隻好理所當然地被要求在傳達室登記下年級、班級還有姓名。當然,我沒有寫自己的名字——登到一半,我順便看了看寫在我前麵的那個人的名字,陳舒,初二七班。就在看到她的名字的一瞬間,我就想:怎麼是她?

問題是,陳舒是誰?

我可以保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遲到了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可是我看到的那一瞬間,我意識到無比的熟悉。似乎多少年以前,一切已經排演過了一遍。

問題是,陳舒是誰?

我還沒有工夫去思考這個問題,我更迫切地需要知道我是怎麼了。很小的時候,我便相信我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我覺得我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做一件事情。而且肯定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正如小說裏的人物,在我還不知道我的主線任務之前,我所做的事所遇的人,都是協助我無限地接近我的目的。我相信我是一個非凡的存在。而此刻,這樣的信念尤為強烈。事實上,我覺得隻有兩種回答可以解釋。一種就是我有預知的能力,隻是不夠強烈,尚待開發。另一種就是其實我現在的人生都是我已經活過的。隻是由於觸犯了一些事情我被封存了記憶然後丟在我的過去,偶爾一閃而過的是我的記憶碎片。一旦我通過某些方式擁有了我的記憶,比如撿到一把神奇的劍被火車撞飛被閃電劈到什麼的,我勢必將無比強大成為類似於左右這個時代的人物。

不可否認,那個時候我對於超能力和時光機充滿了向往。

登記完,過了早自修,就是我們的開學典禮。

那天,我們所有的人都來到我們的食堂,準備聆聽校長對我們的期望和教誨。因為沒有吃早飯的原因,我聽得饑腸轆轆。但是我要堅持。今天,我被賦予兩項特殊的任務,其中一項,就是我要為我們的新生做一個演講。至於我為什麼要演講,因為我不小心考了個全校第一。我相信如果我聽到有人這麼說我肯定上去掄給他一個巴掌,然後說,讓你丫裝×!所以我完全可以體諒。但是事實上,我就是走運而已。初一的時候,我擅長的是競賽。什麼數學競賽化學競賽物理競賽作文競賽,我基本都參加,雖說能斬獲一些獎項,但是一到平時考試,根本無法發揮。大多時候,我在班裏都隻能算中上——因為我們班是全校最差班——我在全校隻能算中下。不過奇怪的是,每次到了正式考試,我總是出奇的好。

幾個領導輪流著演講,先是給我們回顧了一下過去,再是展望了一下未來。經過一係列的發言,校長一邊看稿子一邊說:“下麵,我們請上個學期的學習標兵,期末成績年級第一,市數學競賽二等獎,區物理競賽一等獎,區作文競賽三等獎,初二一班的張——小——飛同學上台給大家做演講。”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了主席台接受校長困惑的眼神——估計沒想到居然會是剛剛校門口遲到的那人——和全校師生崇拜的目光。校長對著話筒說:“大家要向這位……(估計已經忘記了我的名字)同學學習。”說完校長帶頭鼓起掌來。起先是三三兩兩的掌聲,隨著一些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同學被掌聲吵醒以及一些力爭做副校長的老師的努力響應,終於達到了雷鳴般的效果。校長麵帶微笑,示意我開始。

掌聲漸息,我從口袋裏拿出一開始準備好的演講稿,洋洋灑灑地開始給台下的同學們朗讀。三天前我自己寫了一個稿子,交到班主任手裏,給斃了。兩天前,我改了一遍稿子,交到教導主任手裏,給斃了。昨天,我辛辛苦苦重寫了一遍稿子,交到校長秘書手裏,給斃了。此刻手裏的這份稿子,是班主任剛剛早自修給我的。縱然我提前看了一遍,但是由於校長秘書的字跡太過潦草,加上我有些字還不會讀,依然錯誤連連,令我羞愧不已。好在幸運的是,台下睡著一大片,我回到教室的時候,我的同桌徐婷婷居然還說我讀得真好。

朗讀完畢,校長把背後的手朝我擺擺,示意我下去。緊接著,校長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台下也一片肅靜。校長拿出稿子:“上學期發生過很多不良現象,比如打群架搞對象逃學去網吧,這樣的事情嚴重破壞了我們的學校‘自強不息,求實求真’的校訓,站在我身後的就是幾位敗壞我們校風的害群之馬。”說完校長回過頭,我看到他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我們讓他們中的代表來給大家做個檢討。”這回校長沒有鼓掌。

台下鴉雀無聲,我推開幾個高個子同學,再一次走到話筒前。麵對台下一臉的不解,我可以想象身後校長臉色的尷尬。從另外一個口袋掏出一張稿子——這篇我一點都沒有寫過——不過好在有了剛才的練習,我讀得異常順利。完成第二項任務,我已經口幹舌燥。可惜校長大概是為了挽回麵子,我們沒能獲允下台。校長臨場發揮滔滔不絕又教育了大家半天,讓我總是忍住不跑過去送他一瓶水。

回到教室,所有人對我報以感謝和崇敬,因為我的配合使得他們少上了三節課。我的同桌拍拍我的肩膀:“你要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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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沒有火。

相反的,在以前,我即使遲到,那些在門口值周的同學也會對我報以善意的微笑和由衷的同情。而現在,如果有人在看到我快要走到校門口了,都會恨不得馬上把大門關了。似乎我就是應該遲到。最不幸的是,以前我遲到的時候簽名,可以隨意編個名字造個班級。現在,他們都很樂意幫我簽名。我甚至懷疑在我沒來學校以前他們就已經填了我的名字。而他們之所以對我沒有遲到感到氣急敗壞,主要是因為他們又要去翻登記本把我的名字劃掉。

對此我感到很抱歉,因為我不是故意的。

身心俱疲地走進教室,我就看到徐婷婷一臉忐忑假裝看書地朝我這個方向看來。

我知道,她不是在尋找我。一口氣做了七年的同桌,七年之癢,我們都已經厭倦了。所以我們都迫切地需要尋找刺激。我暫時還沒有找到,徐婷婷已經確定了。

她喜歡的男生叫張一揚。張一揚是我們初中的領操員兼學生會主席,大我們一屆。我私下以為徐婷婷喜歡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繼續了徐婷婷小學時的事業。身為一個大眾情人,去喜歡一個大眾情人,再合適不過。

可惜,中間有一個障礙,張一揚有女朋友了。

徐婷婷對此很沮喪,我對此很樂觀。因為這個事情說明了很多好的因素,比如張一揚至少是喜歡女的,比如至少不用擔心張一揚喜歡上別人,比如跟張一揚談戀愛的話至少沒有家長之類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