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子墨這廂正帶著阮年年往鋃鐺城琅月山趕去,馬蹄奔波,阮年年仿佛已經純然不記得自己中毒一事,隻是安靜的翻閱著饒子墨的書籍。而饒子墨也掀開窗簾,看著遠路茫茫桃花眼閃爍起來。
但一切的暗湧正在默不作聲的掀起了波瀾,幾百裏外的一隻白鴿在飛進莊院的時候被黑護衛徒手抓下,伸手解下綁在白鴿伶仃紅腿上的信箋迅速的放入懷中,白鴿掙紮這從黑衣護衛的手上飛出來,飛到了光禿禿的高枝上古怪的鳴叫了一聲,竟然頗像烏鴉的怪叫。
黑衣護衛走進書房,將擱在書架中央的青花瓷轉了一個方向,小心翼翼的移開書架,一道暗門竟出現在了黑衣人眼前。
密室裏坐著的是個中年人,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長相,兩邊牆壁分別墜著一顆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襯出一種昏暗卻不陰森的感覺。中年人接了黑衣人送上來的紙箋,哼笑一聲,聲音碰撞到牆壁上形成奇異的擴散感。
“他果然已經發現阮年年中毒了麼?”黑衣護衛麵容冰冷的對著上座之人點了點頭,上座的中年人神色複雜,撚了撚自己的胡須,臉色忽而變得陰狠道:“必要時刻,你可出手,你知道如何是最有效讓阮年年無法恢複記憶的方法麼?”
中年人忽而笑了起來,陰冷的笑聲直直的砸向半蹲在地上的黑衣護衛,黑衣護衛隻是雙眼無神的頷了首,將腰間的短彎刀在手中打了個轉再度插入刀鞘中。默不作聲的退出了暗室,黑的陰沉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的狠絕。
馬車在路上前進,阮年年顛簸的很是難受。鋃鐺城環山而建,離歸雲城約百裏。前往歸雲城時因為歸雲城建於江邊,饒子墨一路沿江而下並未有顛簸。但鋃鐺城卻是實打實的環山之城,越是接近,地上的礫石也逐漸多了起來。車子時而上時而下的晃動讓阮年年的腹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
饒子墨正在閉目修養,忽然間聽到阮年年抑製不住的幹嘔聲。將瀲灩的雙眸慵懶的睜開一半,戲謔道:“你倒是金貴,這麼點顛簸就受不了了。”嘴上雖是如此說,饒子墨卻雙腳把身邊的一個油紙袋踢向阮年年身邊。
阮年年一陣憤憤,但還來不及回嘴,腹中的酸澀感讓阮年年忍不住又想嘔吐起來,忙不迭的撿起地上的油紙袋。胃酸上湧,阮年年嗚哇一聲嘔出了一小灘早上填腹的點心。阮年年好不容易從嘔吐中緩過一口氣來,嘔吐的物體難免散發出一股酸餿味。
饒子墨蹙了蹙鼻尖,似是有些反感這種味道,阮年年看見饒子墨擺出臉色,自知理虧。討好的對著饒子墨笑了笑,掀開窗簾透了透氣,把車中的酸餿氣給排出去,也好多引進些新鮮好聞的空氣。
車窗外是連綿的山嶺,一波又一波的推向阮年年的視線,黛青色的山不再是隱在遠處曼妙飄渺的模樣,卻是靜在眼前極為巍然秀麗的模樣。本事賞心悅目的景色,但山腳卻有一路幾裏的孤墳,襯出一種極為森然的氣氛。
眼睛咕嚕嚕的轉,荒郊野嶺外,多墳,適合半夜燒紙,以及毀屍滅跡。阮年年嘿嘿的幹笑兩聲,手中的紙袋就從車窗中正巧不巧的呈拋物線正落在了一座墳頭上。饒子墨怪笑一聲:“晚上記得在臉上貼個黃符再睡。”
阮年年快要傻了,最近真是時年不順,命途多舛,喝口涼水都能塞牙縫,扔個紙袋都能上墳頭。忌出行,忌銷贓,忌與狐共事。
車內一人暗自誹謗自娛自樂,一副純然不知傷春悲秋的模樣。一人狀似極為隨意,平靜的外表下卻湧起了不一般的暗潮。
饒子墨想起了兩年前他得知阮年年家破人亡後全然沒了蹤跡之後的心情,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既悲憤又無奈,那種悲憤與無奈交雜在一起簡直要讓他的心無處可逃,自己是那般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能力去守住自己珍惜的誓言。
那個……他珍惜無比的誓言啊……
饒子墨覺得自己會永遠記得那個長裙翩躚,素顏無粉飾,素釵環,皎然如月一般的女子。她曾經執著年幼的年年在一樹梨花下笑的如花似夢一般的美麗,讓幼年的饒子墨不禁以為自己是誤入了長白仙境,驚擾了梨花仙子。
樓西商場的生死掙紮,年幼的饒子墨卻也看得見人心醜惡黑的森然。他曾經看見父親為了壟斷城中的煤業而硬生生的和官府串通,逼死了城中最後一座煤山的老板。用的是死刑,饒子墨夾雜在一群看審的人背後,清晰的看見了煤山老板鮮血淋漓的指尖和臨行前絕望而蒼涼的目光,饒子墨被那目光一滯,竟是有一瞬間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