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監獄在城郊最西邊,多少是有些荒涼的。
路很寬,卻鮮少車輛,路兩邊是一些廢舊的建築,還有一些許多雜草。
監獄倒是建的很威嚴,上次來看孟國良就已經見識過了。
半個月不見,高誌新的樣子變化更大,整個人都了一大圈,而且臉顯的特別黑,跟以前保養過的形象差的幾乎認不出來。
他眼裏也沒了神彩,似乎也不在意誰來看他,坐在我對麵的時候,目光都不凝聚,飄飄忽忽地到處看。
莫名地就想起那些我們的過去,心裏一陣酸澀。
“你來看我幹嗎?看看我現在有多慘?”他先開口說話,語音有些啞,眼神仍然不固定在同一個點上。
我沒說話,看著他兩手間的手銬發怔。
高誌新好像也突然一下子注意到了自己的手,終於把目光定在上麵,好一會兒才突然笑了起來:“有點諷刺啊,最後還是來了這裏。”
何止是諷刺,簡直是他自尋死路,如果第一次他從這裏出去,能好好反醒,不那麼貪錢,不跟在喬家後麵,不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又怎麼會有今天?
說起來也是可笑,明明後來高誌新就沒了主動權,隻是聽喬家的話而已,可是最後喬家什麼事也沒有,隻有他進了這裏。
不過,這也是我的推測,他後來為什麼要去找朱家母女,又想從她們那裏得到什麼,完全是無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喬欞月的安排。
想到這裏,就問他:“你去醫院幹什麼?”
高誌新抬眼看我,眼裏多少有些渾濁,但還是可以看出一些過去的神色。
他突然把嘴角一拉,竟然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我這樣的結果正是你想要的,什麼也不要問了,既然仇都報了,我們兩人也算互不相欠,以後就當不認識吧。”
報了仇?互不相欠?
他真搞笑,讓我忍不住說道:“你這樣是咎由自取,跟我沒有關係,而且我跟你也沒有那麼大的仇。”
高誌新的臉就往前湊了湊,輕聲說:“一個人就算是把皮全部換了,一些生活習慣和眼神都是不會變的。”
我心裏格登了下,抬眼看他,而他隻是笑著把目光別看,語句清晰地說:“你說的對,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所以你不用來看我,我也不想見到你,就當我們從來都沒認識過吧,這件事我也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知道,該結束了。”
從監獄出來,我的腿都是軟的,腳下像踩了棉花,好不容易挪到車裏,竟然連發動車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高誌新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改變了態度,如果他現在把我的事情抖出去,至少明燁那裏我是沒辦法交待的,而且朱謹音的案子必然會再翻起來。
也許對他出去沒有幫助,但是卻可以幫到喬欞月,而且也能報複到我,那不也是他想看到的嗎?
最奇怪的是,他既然都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又為什麼還去找朱家的人,他想從她們那裏得到什麼?
從朱媽媽的死因上來看,當時高誌新並非故意殺人,而是因為朱媽媽拉著他不讓他去碰朱謹音,所以他一急之下才把她甩開,剛好碰到了牆麵上。
這個在高誌新的口供裏也有說到,同時他說去找朱謹音的原因,是這個女人曾經欠了他的錢沒還。
理由很蹩腳,且不說那個時候的朱謹音隻是朱家親戚的身份,根本沒有欠他錢的理由,就高誌新的狀況,他不欠別人錢就已經很不錯了,哪還有錢給別人?
我不知道警察是不是查過朱謹音的情況,如果查了,會不會發現我與她的聯係?
我更不知道高誌新是怎麼了,他恨死了我,現在又發現我的真實情況,竟然還替我瞞著不說,他想做什麼?
良心發現了嗎?
或者更有可能另有所圖。
駕車回到寧城後,我心裏又煩又亂,腦子裏雜七雜八鑽出來許多念頭,而且形成很矛盾的兩體,一方麵就是豁出去,就把自己的身份公開,看看會怎麼樣?我隻是不想這樣壓抑自己,想坦然地生活。
另一方麵又希望這事到此為止,反正朱家母女也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再出來糾正這個身份,那就讓我頂著朱謹音的皮相,安靜地過完餘生好了。
明燁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想此事想到頭要爆炸了,看到他的電話更是煩,接都不想接,按了掛斷就把自己蒙到被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臥室的門被推開,然後是很輕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