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什麼顏色的?
是無能為力的蒼白?
還是,力不從心的淡淡粉紅?
或者,是一點兒悲涼一點兒憂愁雜糅的藍色?
又或者,是那種在我窺不見真實麵目的模糊裏,那占領了我整個世界的漆黑。
在誰都無法說清的、透著悲傷的夢境裏,所有見過的煙火最終都會消散,而我卻隻能站在原地獨自悲傷。
就連回憶也像那水中月、鏡中花一樣,總是模糊得辨不清原來的模樣。
雨,毫無征兆地下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我還站在少年離開的那個湖邊。
雨點打在湖麵上,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蕩開後又被另外的雨點打亂了紋路。
就好像我那完全沒有辦法把握的未來嗎?
大雨讓我有一種絕望的感覺,仿佛下一分下一秒,我的世界就要被這遍灑的雨點擊毀一般。
我下意識地奔跑起來,在這個陌生的學院裏,尋找著那足以讓我暫時安心的地方——寢室。
好不容易才辨清了方向,我衝回了寢室大樓,然而大樓裏麵卻不是像我想的那樣,有著來來往往的人。
平時的熱鬧就像是被燃盡的蠟燭,殘留著歡樂的氣息,可是入眼的卻是空蕩蕩的走廊。
我抹了一把臉上順著頭發滴下的雨滴,飛快地爬上了樓,衝回了自己的寢室。
寒冷隨著雨水****的衣服,一點兒一點兒地纏繞在了我的身體上。
那種發自內心的寒意,讓我好想念媽媽懷抱的溫暖……
走進浴室,我穿著衣服踩進了浴缸,打開了蓮蓬頭讓溫度到最高,然後讓這滾燙的液體從頭到腳將我包裹起來。
半個小時後,我的身體終於暖和起來,之前那幾近絕望的寒冷就像從未出現過的幻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之前那悲傷欲絕的負麵情緒。
把身上吸滿熱水的衣服脫了下來,我從櫃子裏麵拿出了一套幹爽的衣服換上,然後把髒衣服隨便洗了洗擰幹,拎著走到了陽台上。
之前那鋪天蓋地的烏雲已經散了許多,天色不再像剛才那麼漆黑。雨聲逐漸小了,慢慢地就聽不見了,就跟來時一樣,它去的時候也是那麼的突然,那漂亮的藍色天空在大雨的洗禮後顯得更加純粹。
“喂,你在看什麼!喜歡偷窺的家夥!”
突然,對麵一個憤怒的吼聲打破了我的心曠神怡。
我抬眼望去,居然是才分手不久的夏桑。
他站在對麵公寓的陽台上,一手拎著件衣服,一手捏成拳頭伸出食指正正地指向我。
他好像是在換衣服啊……
遲鈍一秒的思維終於在這一刻恢複了思考。
他大白天的在陽台上換衣服!簡直就是個暴露狂!
更讓我生氣的是,他又用這樣惡毒的口氣說話,做個嘴巴不壞的人有這麼難嗎?
我還沒說這樣換衣服會讓我看了長針眼呢,他竟然還惡人先告狀!
我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對他猛翻白眼,以示我的不滿。
“哼哼!”我的沉默引來的自然不會是和平共處,相反,夏桑一臉鄙棄地看著我,冷哼兩聲說,“被我說中了吧!跟蹤偷窺狂!”
我立刻憤憤然地朝對麵的陽台吼:“誰跟蹤你了,少臭美。”
這個毒舌男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居然敢說我跟蹤他。
“你還否認!”他也吼了出來,“我一換衣服你就出來了,醜女,你別以為你剛為我出頭我就不敢收拾你!敢偷窺我,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你!”
真是討厭死了,這個叫夏桑的家夥不但自我意識過剩,而且還有被害妄想症,誰會沒事看你那身排骨啊!
我懶得理他,幹脆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往房間裏走去。誰知道再待下去他又會說出什麼惡毒的話來,這個毒舌男肯定心裏藏著幾十條毒蛇,才會一張嘴就想咬人。
“喂,你別走……”
毒舌男又在叫囂,真是浪費他那好聽的聲音了,居然說些這麼難聽的話。
我頭也不回,反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長得帥氣又怎麼樣,枉費我剛才還因為他說了聲“謝謝”而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結果等他再一張嘴就原形畢露了。
我憤怒地走進房間裏,在椅子上坐下時還是氣呼呼的,這種人真是比秋玲學姐差一萬倍一千倍,怎麼同樣的學院會有秋玲學姐這樣的好人也有像夏桑那樣的自戀狂呢?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看來以後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了才可以在學院行走,免得又認識些討厭的人讓我不痛快。
正當我這樣告誡自己時,我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咦?這個時間會是誰來找我?秋玲學姐嗎?她沒有給我打電話啊,學姐說要是有事找我她肯定會打電話給我的。
我納悶著打開了門,一看到外麵的人,我就瞪起了雙眼:“怎麼是你?”
門外有兩個人,但我根本就沒看站在我前麵、對我微笑的人,而是一眼就瞪上了他背後的那個人,也就是剛才罵我跟蹤並且偷窺他的那個大混蛋——夏桑!
我怒目瞪著那個人,一點兒也沒有想放過他的意思,這人居然敢罵完我又到我的寢室來,真是挑釁啊,太可惡了!
“同學,同學……”站在他前麵的人叫了我兩聲。
我隻好把憤怒的眼神收回,抬起眼看麵前這個敲門的人。一看我就有點兒傻眼了,他笑得很好看,眼睛閃亮得就像晶瑩的貓眼石那麼耀眼又奪目,並且,他的笑容是那麼的溫柔,真的很溫柔,看著他的笑容就讓人不禁柔和下來,他全身透著一種溫暖的光芒,就像無比包容的大哥哥一樣讓人感覺愉悅。
“同學,你好,我叫若林。”叫若林的同學那太陽一樣溫暖的笑容,使得我憤怒的心情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我住在你對麵公寓的房間,是夏桑的室友。”
“你好,我叫落穗。”我也不禁對他笑了笑,他真的有種神奇的力量,好像他一笑,就能趕跑你心裏的憤怒一樣,讓人情不自禁地心情好起來。
“我是帶夏桑過來跟你道歉的,很抱歉他剛才對你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他不是成心的,就是有時候,有時候……”說著說著若林也好像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似的,帶著歉意地對我笑了笑。
“就是有時候嘴巴很毒是吧?”我很體貼地把話接了過去,站在他後麵的夏桑居然做了一個捏拳頭好像在說“敢亂說話,小心我打你”的手勢。
真孩子氣,看在這麼好脾氣的若林的麵子上,我根本不想跟他吵,隻對若林說:“你看看,他哪兒有道歉的意思?”
若林回頭正好看到夏桑收回去的拳頭,他有些不滿和不快地拖長聲音叫了一句:“夏桑……”
夏桑像是很尊重他,挫敗地吹了吹眼前的頭發,無奈地說:“好啦,好啦,道歉就道歉……對不起!”
暈!這是道歉的態度嗎?這麼勉強誰要啊?我僵硬地看著這個冷冰冰的惡毒男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世上肯定沒有比他更過分的人了!
他隨便地說完,然後就又站到若林的後麵,算是道完歉了。
這下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可真做得出啊,這麼粗劣的態度,這麼勉強的道歉,誰要原諒了他才怪,反正我是不想就這麼原諒他。
哼,聖人都會被他氣死的。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直都是這個脾氣……”若林很是抱歉地看著我,“非常抱歉他剛才罵你了,我不知道他居然在陽台換衣服,我占了衛生間他才沒辦法進入裏麵換的,真是抱歉。”
若林真是個好人,這麼幫著這個惡毒男,他哪值得別人對他這麼好啊,就算是室友也不值得。
“我根本懶得理他。”我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對若林笑了笑說,“根本用不著你道歉嘛,做錯事的又不是你。”
唉,為什麼若林要一直跟我道歉呢?他跟秋玲學姐一樣是個好人,有著這麼溫暖的笑容這麼禮貌的態度,真是比夏桑這個討厭鬼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了,而且根本就不是他做錯事。
“夏桑,認真跟落穗再道次歉!”若林突然很強硬地對著夏桑說了這麼一句。
夏桑的臉色突然變了變,由白變青又由青變白,我看他根本就沒有再道歉的意思啦。見到這個情況,若林有些不高興地瞪了下夏桑。為了不讓若林為難,不讓他們產生矛盾,我不由得出來打圓場:“算了算了,我原諒他了。”
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剛來學院我也不想跟同學結怨,再說若林這麼善良地幫著夏桑道歉了。唉,看在若林的麵子上,我原諒他算了。
“啊,真謝謝你……”
聽到我的回答,若林像是有點兒驚訝,然後朝我又綻放一個溫暖明亮的笑容,“不如,作為道歉,我們請你吃火鍋,還有,去看煙火表演吧!因為今天是我們市特有的節日,所以中心區有煙火大會哦,我們吃完火鍋就可以去。”
說完,若林像是很期待地看著我,眼裏帶著一點兒乞求的味道。
他真是個好人,是因為我剛來學院才邀請我的吧?不知道為什麼,我見到他就像見到哥哥一樣,盡管媽媽並沒有為我準備了一個完美的哥哥,但我想,假如我有哥哥的話,那麼哥哥的味道就像若林這樣吧,包容又體貼,讓人的心暖暖的。
而站在若林身後的夏桑苦著一張臉,一副很不情願我去的樣子。
我看他那樣子就生氣,為了氣死他,也為了不拒絕若林的好意,我決定接受若林的邀請。
夏桑兩隻眼睛很用力地看著我,似乎對我的回答很在意。
我對他們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用輕快的聲音回答說:“若林,謝謝你的邀請,那接下來就請你多照顧咯!”
哈哈哈!果然在說完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夏桑完全黑掉的臉!
若林帶我去的火鍋店是學院旁邊一家很火爆的店麵,站在門口,裏麵滿是密密麻麻的人,洶湧得就像潮水裏的海藻,又多又擠。
看著我臉上的驚訝,若林對我笑了笑說:“落穗,這家店好多人來的,如果我們沒有先跟老板訂好位子,一般這個時候來這兒是根本沒有辦法吃到東西的。”
他這樣說的時候,夏桑在旁邊哼了一聲,一副訂到這麼好的位子居然請了我來吃飯真是虧大的樣子。
唉,這個人真討厭!我瞪他一眼:“哼什麼哼?”
這個毒舌男也瞪了我一眼,說:“便宜你了。”
夏桑那張臉拉得老長,好像我占了什麼天大的便宜一樣,我看著他那略帶稚氣的表情,心裏突然覺得他有一些可愛。其實歸根結底這件事情都是被他不加遮攔的嘴巴惹出來的,可是他卻一副很委屈很不甘心的樣子。
隻要一看到他那個表情,我就好想笑……
“醜女,笑什麼笑!你死皮賴臉跟著來幹什麼,小心吃多了,醜還不算,又肥,到時候就沒人要你了。”
看著我臉上露出的笑容,夏桑居然開口就攻擊我,先前詛咒我醜,現在居然詛咒我肥!
收回剛才覺得他有些可愛的蠢念頭!
我禁不住反駁:“哪裏哪裏,我就算不小心像你說的那樣又肥又醜,也不會像你這樣嘴巴毒,性格也一點兒不可愛的人一樣。別說沒人要,根本就是別人有多遠就會躲多遠……就像是現在這樣!”
我說話時,我們正走向若林訂的包廂,走道裏來來往往的很多人,居然在我說話時真的因為夏桑此刻那張超級難看的冰山臉孔而閃到了一邊,從若林那邊走了過去。
若林也不禁笑了,他笑出聲來看著我們,說:“好了,好了,別吵了,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夏桑,你是男生,注意風度。”
“他哪有什麼風度!”我沒好氣地接著說了一句,這個毒舌男要是有風度,就連流浪狗都會有教養了。
“醜女,閉嘴。”夏桑惱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甘示弱地想回罵他,可惜我們的包廂到了,若林推開了門讓我先進,我隻來得及瞪了夏桑這個討厭鬼一眼就進了門。
不過就算是我先進了門,爭吵也沒有就此平息。吃火鍋時夏桑一直都在跟我吵,我要下蘿卜他就說我的腿長得像蘿卜,我說要喝可樂他就說我的皮膚跟可樂一樣黑。就像我上輩子跟他有仇似的,他一直對我進行著徹頭徹尾的人身攻擊,弄得我嘴上忙於反擊,心裏還非常不愉快,這一頓飯根本沒辦法好好地吃。
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針對我,明明先前我還為他出頭了好不好?就算他煩我先搭他的訕,可到現在這火氣也該消了,不是嗎?
為什麼他老是這麼討厭,一點兒餘地也不給人留,討厭死了。我在心裏狠狠地腹謗著這個毒舌男,嘴巴上也一點兒情麵不給他留:“你才又黑又醜,你都沒看到,服務員小姐上菜根本都不往你身邊站,你醜得根本沒有想接近你了。”
我話一說完,夏桑也火了,夾起火鍋裏的牛肉就往我碗裏扔:“吃吧吃吧,肥死你,跟蹤狂!”
“我沒有跟蹤你!”他老是這樣說,真讓人生氣,如果可能,我真的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了。
“我說你們兩個啊……”若林這時又打圓場了,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們,“跟小孩子似的。”
“誰跟他一樣是小孩子……”
“誰跟她一樣是小孩子……”
我們齊齊吼完才發現我們竟然異口同聲,於是各自鼻子裏都哼了一聲,不屑地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