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富貴,冬日裏的園林也並不寥落。
雕梁畫棟已是美不勝收,園中花木皆飾以各色絹花,廊下又有各式燈籠點綴,十分繁華熱鬧。
三人站在池邊,聽著隔水傳來的樂聲,一時都默然無語。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場景,確實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許多事,進而為自己的命運而惆悵的。
玉棠郡主想著過去這一年的身不由己,莫小奴和椿兒想著過去這一年的大起大落,各自感慨。
良久之後,莫小奴走到椿兒身邊,低聲問:“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椿兒下意識地向旁邊避讓了一下,默然不答。
“還要走?”莫小奴驚愕,“你就那麼不願在京城待著?”
椿兒終於肯抬起頭來看她,卻隻看一眼就又瞥向別處:“我……還不夠。”
“什麼不夠?”莫小奴追問。
椿兒垂著頭,又往旁邊挪了幾步:“我的軍功還不夠。你在宮裏不好過,我現在回來,非但幫不上你,反而還要靠你庇護……”
“你想多了,”莫小奴皺眉,“我如今沒有什麼難處。你在京城也已不需要我的庇護,隨便到兵部去做點什麼或者進禁軍也可以,總比在外頭玩命的好。”
椿兒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這樣過,一年兩年或許還可以,時日久了就不成了。芸娘,我不能讓他們說我是靠著姐姐的恩寵上位的,更不能讓他們以此為由編排你……我總要再立一些功勞,咱們兩個才能不被他們小瞧。”
莫小奴看著他堅定的神色,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所以,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椿兒慌忙否認,“我不止是為了你,更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會跟人打交道,官場上的門道我是一竅不通,還是邊關戰場更自在些。何況……我是個奴才,京城裏認識我的人不少,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但總歸是沾了一個‘奴’字。旁人提起來,又要說你出身不好……”
莫小奴愕然地看著他。
這麼一會兒工夫,這小子想了那麼多?
玉棠郡主在旁聽到現在,漸漸地發現了一些門道:“咱弟弟從前也是為奴的?”
莫小奴點點頭,並不向她隱瞞:“他是林珮的小廝,為了救我被逐出府的。”
玉棠郡主大驚,又湊到椿兒麵前細細地打量了半天,驚呼道:“原來是你!我就說怎麼有點眼熟……”
椿兒忙躬身行禮,臉色紅得厲害。
玉棠郡主啪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行啊你,比林珮那個蠢貨強多了!”
“郡主……”椿兒萬分尷尬。
玉棠郡主又追著他問了在鳳城打仗的事,之後總結道:“你說得也又道理。你如今的功勞,或許可以為淑妃爭一點點顏麵,但並不足夠支持她坐穩皇後寶座。說白了,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遠遠不夠。”
椿兒連連點頭,深表讚同。
莫小奴不讚同,可是對方兩人已經達成一致,她竟是插不進去話了。
玉棠郡主牽著她的手,耐心解釋道:“你心疼弟弟,就更不要讓眼前的安逸毀了他。他若是從今往後就留在京城了,時日久了定然會有人說他是靠裙帶關係才在朝堂站穩腳跟的,這對他而言是莫大的恥辱。你要放他出去,保家衛國立功封侯,憑著咱弟弟的才能未必做不得封疆大吏。到那時候,你這個皇後與他互相倚仗,才叫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