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無語問蒼天6(1 / 3)

待月樓中,又是一片熱鬧,又是賓客盈門,又是觥籌交錯。客人們興高釆烈地享受著這個晚上,有的喝酒猜拳,有的擲骰子,有的推牌九。也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隻為了雨鳳雨鵑兩個姑娘而來。

雲飛和阿超坐在一隅,這個位子,幾乎已經變成他們的包廂,自從那晚來過待月樓,他們就成了待月樓的常客。兩人都全神貫注地看著台上。

雨鳳、雨鵑唱完了第一場,賓客掌聲雷動。

台前正中,鄭老板和他的七八個朋友正在喝酒聽歌。金銀花打扮得明豔照人,在那兒陪著鄭老板說說笑笑。滿桌客人,喧囂鼓掌,對雨鳳雨鵑大聲叫好,品頭論足,興致高昂。看到兩姐妹唱完,一位高老板對金銀花說:

“讓她們姐妹過來,陪大家喝一杯,怎樣?”

金銀花看鄭老板,鄭老板點頭。於是,金銀花上台,攬住了正要退下的兩姐妹。

“來來來!這兒有好幾位客人,都想認識認識你們!”

雨鳳、雨鵑隻得順從地下台,來到鄭老板那桌上。金銀花就對兩姐妹命令似的說:

“坐下來!陪大家喝喝酒,說說話!雨鳳,你坐這兒!”指指兩位客人間的一個空位,“雨鵑!你坐這兒!”指指自己身邊的位子,“小範!添碗筷!”

小範忙著添碗筷,雨鳳雨鵑帶著不安,勉強落座。

那個色迷迷的高老板,眉開眼笑地看著雨鳳,斟滿了雨鳳麵前的酒杯。

“蕭姑娘,我連續捧你的場,已經捧了好多天了,今天才能請到你來喝一杯,真不簡單啊!”

“是啊!金銀花把你們兩個保護得像自己的閨女似的,生怕被人搶走了!哈哈哈!”另一個客人說完,高叫:“珍珠!月娥!快斟酒來啊!”

珍珠、月娥大聲應著,酒壺酒杯菜盤紛紛遞上桌。

雲飛和阿超不住對這桌看過來。

高老板拿起自己的杯子,對雨鳳說:

“我先幹為敬!”一口幹了杯子,把雨鳳麵前的杯子往她手中一塞,“輪到你了!幹杯幹杯!”

“我不會喝酒!”雨鳳著急了。

“哪有不會喝酒的道理!待月樓是什麼地方?是酒樓啊!聽說過酒樓裏的姑娘不會喝酒嗎?不要笑死人了!是不是我高某人的麵子不夠大呢?”高老板嚷著,就拿著酒杯,硬湊到她嘴邊去,“我是誠心誠意,想交你這個朋友啊!”

雨鳳又急又窘,拚命躲著。

“我真的不會喝酒……”

“那我是真的不相信!”

金銀花看著雨鳳,就半規勸半命令地說:

“雨鳳,今天這一桌的客人,都是桐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後,你們姐妹,還要靠大家支持!高老板敬酒,不能不喝!”回頭看高老板,“不過,雨鳳是真的不會喝,讓她少喝一點,喝半杯吧!”

雨鳳不得已,端起杯子。

“我喝一點點好不好……”她輕輕地抿了一下酒杯。

高老板囂張地大笑。

“哈哈!這太敷衍了吧!”

另一個客人接著大笑。

“怎麼到了台下,還是跟台上一樣,玩假的啊!瞧,連嘴唇皮都沒濕呢!”就笑著取笑高老板,“老高,這次你碰到鐵板了吧!”

高老板臉色微變,鄭老板急忙轉圜。

“雨鳳,金銀花說讓你喝半杯,你就喝半杯吧!”

雨鳳看見大家都瞪著自己,有些害怕,勉勉強強伸手去拿酒杯。

雨鵑早已忍不住了,這時一把奪去雨鳳手裏的杯子,大聲說:

“我姐姐是真的不會喝酒,我代她幹杯!”就豪氣地,一口喝幹了杯子。

整桌客人,全都鼓掌叫好,大廳中人人側目。

雲飛和阿超更加注意了,雲飛的眉頭緊鎖著,身子動了動,阿超伸手按住他。

“忍耐!不要過去!那是大風煤礦的鄭老板,你知道桐城一向有兩句話:‘展城南,鄭城北’!城南指你家,城北就是鄭老板了!這個梁子我們最好不要結!”

雲飛知道阿超說的有理,隻得拚命按捺著自己。可是,他的眼光,就怎樣都離不開雨鳳那桌了。

一個肥胖的客人,大笑,大聲地說:

“還是‘哥哥’來得爽氣!”

“我看,這‘假哥哥’,是動了真感情,疼起‘假妹妹’來了!”另一個客人接口。

“哎!你不要搞不清楚狀況了,這‘假哥哥’就是‘真妹妹’!‘假妹妹’呢?才是‘真姐姐’!”

胖子就膩笑著去摸雨鵑的臉。

“管你真妹妹,假妹妹,真哥哥,假哥哥……我認了你這個小妹妹,你幹脆拜我做幹哥哥,我照顧你一輩子……”他端著酒去喂雨鵑。

雨鵑大怒,一伸手推開胖子,大聲說:

“請你放尊重一點兒!”

雨鵑推得太用力了,整杯酒全倒翻在胖子身上。

胖子勃然大怒,跳起來正要發作,金銀花嬌笑著撲上去,用自己的小手帕不停地為他擦拭酒漬,嘴裏又笑又罵又嬌嗔地說:

“哎喲,你這‘幹妹妹’還沒認到,就變成‘濕哥哥’了!”

全桌客人又都哄笑起來。金銀花邊笑邊說邊擦。

“我說許老板,要認幹妹妹也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地認!她們兩個好歹是我待月樓的台柱,如果你真有心,擺它三天酒席,把這桐城上上下下的達官貴人都給請來,作個見證,我就依了你!要不然,你口頭說說,就認了一個幹妹妹去,未免太便宜你了,我才不幹呢!”

鄭老板笑著,立刻接口:

“好啊!老許,你說認就認,至於嫂夫人那兒嘛……”看大家,“咱們給他保密,免得又鬧出上次‘小金哥’的事……”

滿桌大笑。胖子也跟著大家訕訕地笑起來。

金銀花總算把胖子身上的酒漬擦幹了,忽然一抬頭,瞪著雨鳳雨鵑,咬牙切齒地罵著說:

“你們姐妹,簡直沒見過世麵,要你們下來喝杯酒,這麼扭扭捏捏,礙手礙腳!如果多叫你們下來幾次,不把我待月樓的客人全得罪了才怪!簡直氣死我了!”

姐妹倆漲紅了臉,不敢說話。

鄭老板就勸解地開了口:

“金銀花,你就算了吧!她們兩個畢竟還是生手,慢慢教嘛!別罵了,當心我們老許心疼!”

滿桌又笑起來。金銀花就瞪著姐妹二人說:

“你們還不下去,杵在這兒找罵挨嗎?”

雨鳳雨鵑慌忙站起身,含悲忍辱地,轉身欲去。

“站住!”金銀花清脆地喊。

姐妹倆又回頭。

金銀花在桌上倒滿了兩杯酒,命令地說:

“我不管你們會喝酒還是不會喝酒,你們把這兩杯酒幹了,向大家道個歉!”

姐妹二人彼此互看,雨鳳眼中已經隱含淚光。

雨鵑背脊一挺,正要發話,雨鳳生怕再生枝節,上前拿起酒杯,顫聲說:“我們姐妹不懂規矩,掃了大家的興致,對不起!我們敬各位一杯!請大家原諒!”一仰頭,迅速地幹了杯子。

雨鵑無可奈何,忿忿地端起杯子,也一口幹了。姐妹二人,就急急地轉身退下,衝向了後台。兩人一口氣奔進化妝間,雨鳳在化妝桌前一坐,用手捂著臉,立刻哭了。雨鵑跑到桌子前麵,抓起桌上一個茶杯,用力一摔。

門口,金銀花正掀簾入內,這茶杯就直飛她的腦門,金銀花大驚,眼看閃避不及,阿超及時一躍而至,伸手幹脆利落地接住了茶杯。

金銀花驚魂未定,大怒,對雨鳳雨鵑開口就罵:

“你們瘋了嗎?在前麵得罪客人,在後麵砸東西!你以為你們會唱兩首小曲,我就會把你們供成菩薩不成?什麼東西!給你們一根樹枝子,你們就能爬上天?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不過是兩個黃毛丫頭,有什麼可神氣的!”

雨鵑直直地挺著背脊,大聲地說:

“我們不幹了!”

“好啊!不幹就不幹,誰怕誰啊?”金銀花叫著,“是誰說要救妹妹,什麼苦都吃,什麼氣都受!如果你們真是金枝玉葉,就不要出來拋頭露麵!早就跟你們說得清清楚楚,待月樓是大家喝酒找樂子的地方,你們不能給大家樂子,你要幹我還不要你幹呢!”她重重地一拍桌子,“要不要幹?你說清楚!不幹,馬上走路!我那個小屋,你們也別住了!”

“我……我……我……”雨鵑想到生活問題,想到種種困難,強硬不起來了。

“你,你,你怎樣?你說呀!”金銀花大聲逼問。

雨鵑咬緊牙關,拚命吸氣,睜大眼睛,氣得眼睛裏冒火,卻答不出話來。

站在門口的雲飛,實在看不過去了,和阿超急急走了進來。

“金銀花姑娘……”

金銀花回頭對雲飛一凶。

“本姑娘的名字,不是給你叫的!我在和我待月樓的人說話,請你不要插嘴!就算你身邊有個會功夫的小子,也嚇唬不著我!”

雨鳳正低頭飲泣,聽到雲飛的聲音,慌忙抬起頭來。帶淚的眸子對雲飛一轉,雲飛心中頓時一緊。

金銀花指著雨鳳。

“你哭什麼?這樣一點點小事你就掉眼淚,你還能在江湖上混嗎?這碗飯你要吃下去,多少委屈都得往肚子裏咽!這麼沒出息,算我金銀花把你們兩個看走眼了!”

雨鳳迅速地拭去淚痕,走到金銀花麵前,對她低聲下氣地說:

“金大姐,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收留了我們,我們不是不知道感恩,實在是因為不會喝酒,也從來沒有應酬過客人,所以弄得亂七八糟!我也明白,剛剛在前麵,你用盡心機幫我們解圍,謝謝你,金大姐!你別跟我們計較,這碗飯,我們還是要吃的!以後……”

雲飛忍無可忍,接口說:

“以後,表演就是表演!待月樓如果要找陪酒的姑娘,桐城多得是!如果是個有格調的酒樓,就不要做沒有格調的事!如果是個有義氣的江湖女子,就不要欺負兩個走投無路的人……”

雲飛的話沒有說完,金銀花已經大怒,衝過去,指著他的鼻子罵:

“你是哪棵蔥?哪頭蒜?我們待月樓不是你家的後花園,讓你這樣隨隨便便地穿進穿出!你以為你花得起大錢,我就會讓你三分嗎?門都沒有!”一拍手喊:“來人呀!”

阿超急忙站出來。

“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金銀花一瞪阿超。

“有什麼話好說?我管我手下的人,關你們什麼事?要你們來打抱不平?”

雨鳳見雲飛無端卷進這場爭執,急壞了,忙對雲飛哀求地說:

“蘇先生,請你回到前麵去,不要管我們姐妹的事,金大姐的教訓都是對的,今晚,是我們的錯!”

雲飛凝視雨鳳,忍了忍氣,大步向前,對金銀花一抱拳。

“金銀花姑娘,這待月樓在桐城已經有五年的曆史,雖然一直有戲班子表演,有唱曲的姑娘,有賣藝走江湖的人出出入入,可是,卻是正正派派的餐廳,是一個高貴的地方。也是桐城知名人士聚會和宴客的場所。這樣的場所,不要把它糟蹋了!姑娘您的大名,也是人人知道的,前任縣長,還給了你一個‘江湖奇女子’的外號,不知是不是?”

金銀花一聽,對方把自己的來龍去脈,全弄清楚了,口氣不凡,出手闊綽。在驚奇之餘,就有一些忌憚了,打量雲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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