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前夜(1 / 2)

十年了,戎棨不知多少次入睡都會夢見當年自己坐在回榆城的馬車中安慰弟弟的畫麵。自己何嚐不是強忍著憤怒與恐懼呢,可若做哥哥的怕了,戎戟怎麼辦?

那時軍中人人都知兄弟倆不喜歡莫騰翼,若貿然說出所見,非但不會有人信,恐怕莫騰翼就要殺人滅口了。

三年征戰,父王手下將士浴血奮戰死傷無數,莫騰翼的軍隊一直在做後援和接應。原本以為是莫騰翼貪生怕死,沒想到是為了奪權保存實力。隻恨自己年幼無力反抗,倒是讓這莫騰翼快活了這麼多年。

“大哥,我有些事......睡著了?”恍惚間聽見了戎戟的說話聲,趴在案上睡著了的戎棨醒了過來。

“阿戟?你何時進來的?”戎棨抬起頭,看戎戟正轉身出去。

“剛剛,”戎戟回過身來“看你睡著了,本想出去的。”

“那倒不用。”戎棨站起身來“最近這幾日就要攻到浩都了,雖說大仇將報,但我還不能完全安心,本想一個人靜一靜,沒想到竟就這樣睡著了。”幾分笑意從他眼中泛出。

“我看你本就應好好休息一下。”戎戟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總要大哥來照顧的孩子了,話語中聽的出有些擔心。

“如今我怎能安心休息呢?對了,我好像聽見你有事要和我說。”

“哦,咱們的人說,莫騰翼到了現在竟還不慌不忙的想要迎娶一個女人,我在想,這裏是否有什麼蹊蹺。”戎棨領軍征戰,戎戟則一直在內部摧毀莫騰翼的政權。他手下的“鳴鳳堂”培養的盡是殺手和細作,雖兄弟兩個遠在北麵邊陲,但早在五年前開始就對浩都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那女子隻要不是什麼別國的公主,對咱們便也沒什麼威脅,他莫家雖統治天下隻十年卻做出了多少荒唐事?大敵當前卻流連美色,也不是什麼奇怪事了。”戎棨一番話卻是盡顯對莫騰翼的嘲諷。

“哼,想來也對,那就和其他人一樣處理好了。”戎戟雖輕笑著,卻冷氣逼人。

當年帶領莫家成功叛朝自立大王的並不是莫騰翼而是他父親。莫父隻有這一個兒子,死後不管怎樣王位都是要傳給他的。莫騰翼成了大周皇帝之後不理朝政,奢腐淫靡,十足一個隻會玩點陰謀詭計的虛偽小人。加之戎戟五年來派去的殺手和細作,莫騰翼的那些心腹要麼被離間要麼莫名其妙的死掉,莫家勢力如今相當於空殼一個了。

似乎是因為昌王封地榆城的百姓生活安樂的關係,再加上昌王近三個月攻下之處皆是歌舞升平,浩都百姓絲毫沒有“叛軍將至”的緊迫感。倒不如說,為新年即將到來的張燈結彩還含著幾分迎接新皇帝的意味。

要說熱鬧,浩都最熱鬧的一條街就是東街了,商鋪、酒樓幾乎都聚集在這裏。澤香樓,便是這些店裏數一數二的一家。

“哎呦,你怎麼打人呢?怎麼打人!?”澤香樓店裏的一個夥計靠坐在櫃台邊捂著肚子,身旁撒著一些像是因撞擊被從櫃台上震下來的酒壇子,已經碎了,裏麵的酒香溢的到處都是。

“打的就是你,你爺爺我上好的綢緞袍子讓你用菜油淋了個遍,看你就賠不起,打一頓抵錢!”一穿著貴氣卻滿臉胡茬一口黑牙的中年男人站在夥計麵前,正將寬大的袖口往上卷著。

“你怎麼胡亂冤枉人,我端的明明是酒,哪裏來的菜油往你身上淋……”夥計見圍觀的客人多了起來,竟也少了幾分害怕,扒著櫃台勉強站了起來。

櫃台後站著的賬房卻是機靈著趁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跑到二樓不知找誰去了。

“少在這兒狡辯,死不承認更該打!”

“住手!”

胡茬男剛抬起的手愣是讓這一聲清脆的怒喝給嚇了回去,所有人都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一身著嫩黃色對襟襦裙的女子踩著淡黃色短靴從二樓匆匆跑了下來,停在夥計身邊。

“小李,你又惹什麼亂子了?”女子輕輕皺著眉頭,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

“哪是我呀,是那邊那位客官出手打人啊!”小李邊埋怨邊指了指那個胡茬男。

女子順著小李的指向轉過身來,及腰的長發也如瀑般輕甩到背後,還有一部分細碎地搭在肩上。白皙的皮膚把如水的眸子襯得更加黑亮,一轉一轉的如小獸般在胡茬男身上打量。

“你打我的夥計做什麼?!”她像是氣憤卻又不是,抬起手來指著胡茬男。她的袖口用亮黃的綢子束緊,一隻青白色的玉鐲斜靠在左手的腕處。

“你這夥計毀了我的衣服還狡辯,當然該打!”胡茬男拎起了自己的袍尾,依稀有幾滴油湯在上麵。

“我這夥計向來不管上菜,怎麼會把菜油淋在你身上?”女子看這個人雖穿的貴氣,但顯然袍子不怎麼合身,而且他這一掀還把底下的粗布褲子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