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你知道你的計劃裏有誰,卻不知誰的計劃裏有你。
01
八月十六。
進宮兩個月後,抹鳶還是回到了溫府。
她回來的時候,溫崢和李茉走了。所以,她覺得府裏好像並沒有變化,至少聽上去沒有。
聽上去?是啊。因為她,盲了。
她眼中的最後一個場景,是月光下,槐花雨,柳樹枝,他說:“信我。”
原來折柳,是送別的意思。可惜她現在才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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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說書的嘴,跑堂的腿,京城的消息趕炸雷。
這是坊間公認最快的三樣。
果然僅僅幾個時辰,鄴國叛黨入宮行刺,令溫大人的未婚妻雙目失明,中護軍李淮錦流血不止的事就傳遍了京城。
大街小巷議論紛紛。
亂了,亂了,這已經是繼四月份之後,鄴國又一次進宮行刺了。
苦啊,苦啊,李淮錦本就是個病秧子,這一受傷,還不知挺不挺得過去呦。
聽著這些閑言碎語,抹鳶心裏卻明白。行刺的根本不是鄴國人,李淮錦也不會受重傷。這次遇刺,根本就是皇帝為了除掉自己而做的,隻不過把黑鍋扣到了鄴國人身上。
而淮錦也不可能有事,因為他才是心裏最明白的人。
回想起當時的畫麵,抹鳶心裏有了計較。
在所有人的描述裏,昨天都是這樣的。李將軍溫夫人遇刺,李將軍拚死相護,直到禁衛軍趕到。但溫夫人頭部遭到重擊,加之受到驚嚇,導致雙目失明,而李將軍失血過多昏迷。
可是,在抹鳶心裏,不是這樣的。
遇刺時淮錦將她緊緊地護在身後,刺客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就被趕來的禁衛軍盡數斬殺。何來的重擊,何來的驚嚇?
最後,淮錦鬆手,她跌落在地,雙目失明,太醫說,遭受重擊,無藥可醫。
他們問,刺客是從哪個方向進來的。
她說,不知道。
他們問,李將軍是怎麼受得傷。
她說,不知道。
她聽著太醫歎息道,“唉,嚇傻了。”
其實,她不是嚇傻了,她是根本沒看到。
她沒有受到重擊,沒有受到驚嚇,但她一開始,就瞎了。從淮錦遞給她柳條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記得那柳條上的露珠晶瑩剔透,可是前半夜的柳條,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露珠?
那不是露水,那是毒藥。足夠讓她失明的毒藥。
整件事都是淮錦策劃的。
在刺客衝進來之前,淮錦用手中帶毒的柳條毒瞎了他的眼睛。然後帶著她與刺客纏鬥,直到禁衛軍趕到,才將她扔下,讓人以為她是在打鬥中受傷失明。
是的,這才是真相。
是淮錦讓她瞎了的,為什麼?他怕她看到什麼?或者是,他怕誰知道她能看到什麼?
皇帝,毒藥,眼睛……
她覺得,她懂了。
“秀雲。”她喚道,“走,咱們去看看李將軍。”
“進宮?”秀雲驚道,“夫人,你的身體……”
“不管怎麼說,也得去謝謝人家。”
第一,她需要去證實她的想法。
第二……她確實擔心他。
她當時,什麼都看不到。他是真的受傷了,還是象征性的掛了點彩。當時那個情況,她不知道,也不敢問。可她感覺他的血,滴在她手上的時候,莫名的,她心慌了。
________ 雖然隻離開了一個上午,但再次走進這個院子,竟覺得有些陌生。
太多陌生的聲音,太多陌生的氣味。太吵鬧也太淩亂了,太像宮裏了,太不像他們的小院了。
一時間,抹鳶有想把他們趕出去的衝動。
“溫夫人,您怎麼來了,應該好好歇著呀。”聽聲音,是昨晚給自己診治的那個太醫。醫術雖然一般,人倒是很熱心。
抹鳶開口,“我來看看李將軍,畢竟是為了救我受得傷。”
“李將軍啊……”
抹鳶忙問,“怎麼樣,他醒了嗎?”
“剛醒,就是有些虛弱。”
抹鳶鬆了口氣,“讓我見見他,當麵感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這話說的體麵,太醫也不好反駁,隻說,“隨我來吧。”
被秀雲攙到了西廂房,帶到床前坐下,抹鳶聽得出來,周圍都是人。
“溫夫人……”
聽得出來是淮錦的聲音,感覺更虛弱了。抹鳶微微皺眉。
“李將軍,我來看看您。”抹鳶說。
兩人寒暄幾句。旁邊卻一直有人。
她有好多話想問,但是又不能問,心急如焚。
她得想個辦法,至少得出點亂子。
忽然,聽得幾個人從門外過來,“夫人請讓一下,將軍要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