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衡穿著白色襯衣，袖管隨意挽起，下邊搭配一條米色的休閑褲，褲腳有細小的褶皺，他似乎走得有些急，呼吸還很急促。
蘇鬱起身抬眸，正對上他幽冷的黑瞳，她從中看到了壓抑的怒意。
顧靖衡的目光從她身上轉移到神色如常的顧修身上，“很晚了，你該回家了。”
顧修笑了笑，起身時帶著身後的凳子嘩啦一響，他從蘇鬱身邊走過，道：“大嫂，我先走了。”
蘇鬱頷首，目送他出去之後才收回視線，認真地看著站在原地半步都不肯動的男人。他全身上下都傳遞著一個信息：他在鬧別扭。
蘇鬱忍不住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這小小的便利店裏，讓沉寂的空氣活躍了幾分。她走到顧靖衡身邊，伸手接過他手裏的塑料袋，問道：“買了什麼？”
“粥。”顧靖衡板著臉，口氣冷冷的。
蘇鬱偏頭看著他，“怎麼？生氣了？”
“沒有。”顧靖衡生硬地說著，然後走到小桌邊坐下，推開她那方的麵桶，食指敲了敲桌麵，道：“過來坐下。”
蘇鬱依言在他旁邊坐下，攤開塑料袋，把食盒取出來。
顧靖衡掃了眼小桌上空空的麵桶，舉手貼著她的額頭，“剛剛有點燒，既然要吃藥，為什麼還吃這些東西？”
蘇鬱把塑料袋放在桌上，笑道：“我沒吃下多少。”
打開粥碗，濃稠的香味撲麵而來，她坐下來嚐了一口，回頭對顧靖衡道：“還是熱的，一起吃點吧。”
“我不餓。”顧靖衡掰開一次性筷子，卻是細心把她粥碗裏的蔥花挑出來，道：“前幾次看你吃飯都把蔥花撥在一邊，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蘇鬱雙手托著下巴，望著他的側臉，道：“加了蔥的飯菜是要香一些，但是吃在嘴裏的味道怪怪的。”
“嗯。”顧靖衡很快挑出她碗裏的蔥花，重新把碗推到她麵前，麵色已經緩和下來，道：“吃吧。”
他不經意的溫柔和體貼讓蘇鬱感動，軟糯的粥在口中化開的感覺就像是蜜糖化開一樣，她笑著把勺子遞到顧靖衡唇邊，“張口。”
顧靖衡輕輕挑眉，然後極為自然地吃了粥，又把下飯的小菜打開，道：“吃完飯我們就回去。”
蘇鬱點點頭，將垂下的頭發別在耳後，道：“奶奶已經回去了。”
“奶奶很少熬夜，這次為了沈書蓉，熬了一天一夜。”顧靖衡聲音淡淡的，卻又有股莫名的意味。
鍾敏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平時吃藥和補品比吃飯都多，顧靖衡一直很擔心，但家裏人都勸不動她。
蘇鬱垂下眼簾，“已經說好讓她搬到明山別墅去住。”
“那就讓她好好休養吧。”顧靖衡道。
頓了頓他又補充：“你明天有空的話去看看倩倩，表姨說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
都是侄孫女，老太太對沈書蓉和林倩倩的態度卻是天差地別。
“倩倩和衛正鳴的事情定下了嗎？”蘇鬱問道。
顧靖衡凝視著她，“你覺得呢？”
蘇鬱微微一笑，恐怕難吧，衛家拉不下臉麵，肯定會讓衛正鳴負責，但未必肯真心讓衛正鳴和林倩倩在一起。林倩倩突然遭遇這樣的事，又被沈書蓉說成故意，肯定過不去自己那道坎。她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就是證明。
“我會好好安慰她的。”
吃完了粥，蘇鬱出了一層汗，頭腦也清醒很多，坐上車第一件事就是按下車窗。手枕在車窗上，她抬眸望著醫院大樓亮著的燈，回頭看著坐進來的顧靖衡，道：“不上去和沈書蓉打聲招呼嗎？”
“沒必要。”顧靖衡神色淡淡，“聶唯琪和翟婷都在那兒。”
蘇鬱默默一笑，仰頭看著十樓窗邊的那道人影，眸色冷冽。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會和沈書蓉這樣的人有糾葛，但她是顧靖衡的表妹，她不得不容忍。
顧靖衡仿佛沒有注意到她望著樓上，發動車子駛離醫院。
醫院十樓上，沈書蓉白著一張臉站在拉開一半的窗簾前，注視著黑色賓利消失的方向，神色漸漸冷下來。
聶唯琪走到她身後，看她消沉的樣子，安慰道：“書蓉，別想不開了，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玻璃上映著她蒼白如紙的臉，沈書蓉低聲問道：“唯琪，為什麼表哥就是不喜歡我？”
聶唯琪很想告訴她，讓她別在執迷不悟了，但此時此刻她又不敢刺激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靖衡愛上蘇鬱了，顧靖衡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沒錯，但無奈他隻把她當成妹妹看。在哥哥麵前，妹妹胡鬧一點沒什麼，但是鬧的太過，隻會讓人覺得無理取鬧。
“怪就怪你是鍾家的人，你和靖衡哥是兄妹。”早先有南婧，現在有蘇鬱，就算顧靖衡身邊沒有人陪伴的時候，女人也總是不斷。
沈書蓉淒淒慘慘地流著淚，她輕輕靠在窗上，似自言自語地問道：“我這麼做是不是錯了……”
聶唯琪伸手抱抱她，“書蓉，我永遠都支持你的。”
“正鳴還好吧？”衛家兩老都很嚴厲，他現在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你還有心情關心他。”聶唯琪提起衛正鳴也有些憤怒，“誰讓他酒後亂性，惹出這麼一大攤子事。”
“這件事不能怪他……”沈書蓉默默垂下頭，“是我大意了。”
“那個林倩倩，跟個小狐狸精一樣。原來她就在衛正鳴的公司上班，說不定早就看上衛正鳴了，就等著這個機會呢！”聶唯琪直覺不喜歡和蘇鬱走得近的人。
沈書蓉黯然道：“唯琪，別這麼說，倩倩再不好，也是我的表妹。”
“一表三千裏，她都沒把你當表姐！”聶唯琪冷道：“說穿了就是個小三，我不會讓她得逞的！”
沈書蓉握住她的手，道：“唯琪，答應我，別為難倩倩！”
看她眼中隱有淚光，聶唯琪歎了口氣道：“你就是太軟弱了，才會被人欺負。你放心吧，我不會找她麻煩的。”
沈書蓉這才放心似的鬆了口氣，林倩倩怎麼樣她都不關心，但聶唯琪去找林倩倩的麻煩，隻會給她帶來麻煩。
“時間也不早了，翟婷都睡著好久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聶唯琪望了眼呼呼大睡的翟婷道。
沈書蓉在她的攙扶下躺上了床。
*
涼爽的夜風吹在臉上，蘇鬱舒適地窩在椅子上，懶懶地哼了哼，半合著眼睛，目光從路燈移到擋風玻璃，再沿著上麵流氓兔的掛飾看到了顧靖衡英俊的側臉。
伸手撥弄了一下流氓兔，她輕笑道：“怎麼還掛著這個，和你的車子一點也不搭調。”
“這不是你掛上去的嗎？”顧靖衡目視前方，神色溫和道。
蘇鬱側了側身體，找了個更方便看他的角度，道：“因為是我掛上去的，所以才不換嗎？”
顧靖衡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其實是懶得換。”
蘇鬱瞪了他一眼，“就會逗我玩兒！”
顧靖衡朗聲一笑，見她連打了兩個哈欠，便道：“還有一段路，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