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另一頭,李織語回了老太太屋子,孫嬤嬤已經立在簾子後等她,見到李織語走得穩也還是伸手去牽她,這非頭回,李織語早已習慣,讓嬤嬤牽著進屋裏。老太太沒念佛經,拿了針和花棚子繡東西。
李織語給老太太倒杯茶:“祖母歇歇吧,這些東西傷眼睛。”
“也是,才繡幾下,眼睛倒開始花起來,以前我可不是這樣的。”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繡活,接過茶啜了口,“那時候家裏困難,我幾乎日日都是坐在窗子邊做繡活,不獨四季衣裳,帕子抹額鞋子都得做,我手腳最快,滿滿一大婁,一天便能做完,如今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李織語拿起花棚子看,老太太說自己老,花卻繡得細致,花蕊都繡得分明,她便笑,“您哪裏老了,許是太久沒做這些,手生了而已,祖母,我長大後也要學繡活嗎?”
老太早覺得自己孫女聰明,此時細細教導起來,“自然,姑娘家在閨閣裏便是學的琴棋書畫,廚藝女紅,咱們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琴棋畫不精通沒關係,略識便可,要緊的是懂禮,是識大體,開眼界,所以書要讀。廚藝女紅也是一樣的道理,你想想,如果你會這兩樣,可以做什麼?”
李織語張口就來:“做點心、炒菜煮麵條兒熬湯,女紅便更多了,往後四季衣裳都能自己比著做,可是祖母,我覺得不一定都要學吧。”像是剛剛她說得這些,家裏又不是丫鬟婆子,哪裏需要她自個動手,而且,按李織語那點小心思來說,若是自己做得差,告訴別人,非得丟臉不可。
“我們非那等大戶人家,流水的丫鬟伺候著,但我們也不差,穿的衣服體麵,也好看,吃飯也吃得香甜,哪樣不好?”老太太不忘督促她,“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自己用雙手做得東西,學來的知識,心意就在裏頭,見著比自己還富貴的,別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見到更窮些的,也要平心相待。”
李織語絕非那等幼小無知之輩,隻是聽得老太太這番教導,也由心欽佩,自己祖母真的是從書香門第裏出來的大家之女,經過這麼多年的大風大雨,從流金似的風荷州一路落魄至此,雖然多了分世故,骨子裏刻下的端莊和識禮卻仍舊沒丟,換作是李織語,她自認自己現在是做不到的。
“祖母,我記得了。”李織語笑,“我會慢慢學起來的。”
老太太笑,“你能說出慢慢兩字,祖母便知道你聽進去了。”隻是,她也有些憂心孫女兒,說是孩子模樣,可做起事吩咐人,哪樣不細心周全,饒是她在孫女這個年紀時,也懵懂無知,皮的很,“你如今還小,該玩便去玩,別總拘在家裏,憋壞自己不好。”
李織語給老太太吃定心丸:“不打緊的,我現在每天踢好多個毽子呢,身子倍棒,等母親好起來,我再出去找人玩兒。”
老太太心中暗歎,這寶貝孫女,當真是不叫人費半點心。
可越不叫人費心思,隻是證明她日子過得太苦,苦得自己已經能立起來,獨單一麵了而已。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到了八月十二,趙氏身子好得利索,穿著湖藍色的衣裳,眉頭拿得黛螺細細勾過,臉上還勻些脂粉,比起之前那消瘦可怖的模樣,這時臉色反而更紅潤,連帶著唇瞧起來都顯得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