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這麼多年,李織語大概都沒如此緊張過。
畢竟剛剛才得知自己親爹可能會再度出事,對著外人還能胡吹過去,當坐在祖母跟前時,本來擅長的插科打諢絕技因為太心虛,反而根本說不出口,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沒出息,該出手時就磕巴,簡直慫。
李老太太坐在上位看著孫女走神,還以為她是犯困,“是不是在念哥兒家裏同雲姐兒玩累了,先回屋小憩一下,待會開飯了,我讓孫嬤嬤去喊你。”
李織語兀自糾結,看著祖母擔憂自己的神色,最後那句話卡在喉嚨口裏,再吐不出來,起身告辭回屋。
明芽要幫李織語更衣,卻被她拒絕了,“我先睡一覺,醒來再換,你去幫我鋪被子,頭發我自己散。”明芽便隻好去鋪床,剛收拾好,旁邊倒下個人,一頭紮進被窩裏,抓起被角就滾了圈。
明芽拍拍卷成花卷的被褥道,“姑娘,你這樣睡覺不好,當心落枕。”
“沒關係,又不是第一日這樣睡。”李織語的聲音悶悶的
明芽百般相勸下也沒見有其他動靜,隻好隨她,平日裏李織語睡覺規矩的很,鮮少翻來覆去的,是以今日明芽能看出自己姑娘心情不好,否則不會一回屋就滾被褥。
明芽把妝台子收拾好,抱出針線籮,坐到窗邊劈線,那盆文竹就擺在前頭,抬頭就能看見,葉子還是翠綠,連細長的竹竿都顯得有力,撐著蓋上的綠雲頂。
可惜今日它的主人正要死不活在床上躺著。
直到開飯時才擁著被褥坐起,睡眼惺忪看著明芽忙來忙去,待喝了一口溫水,含糊不清道,“做飯了吧,我聞到芋頭飯的味兒,是王婆子的手藝。”
這明芽還真不知,便沒有答,服侍她洗漱後,見人清醒回來,趕緊道,“姑娘有話得快些說,否則真要把人憋死,不是你,也是別人。”
“我再想想。”李織語歎,“一而再的磨蹭,可真不像我。”
明芽給她梳頭發,“姑娘明白就好。”
李織語沉思半日才下定決心今夜把話講明白。
這種話要揀著時候開口,否則什麼心情也沒了,李織語隻好先陪著老太太用過夕食。老太太心情好吃得多,她反倒有些食不下咽,孫嬤嬤抱了山楂丸子進屋時她們祖孫倆坐到一處做女紅,李織語支支吾吾的,似有話說。
孫嬤嬤怕打擾到,便在旁邊等,哪知李織語憋了半日什麼話都沒吐出口,她隻好上前道:“姑娘,有人來尋你,可要先見見?”
李織語放下繡花棚子,“那祖母我先去看看。”也不用孫嬤嬤送,自己到大堂,還以為是小霸王他們,打眼一看,竟是李武,她滿頭霧水走過去打了招呼,“武叔叔找我有事。”
李武叫她先坐下,“想跟你談談寧平。”
“那邊真的出人命了?”李織語看出他跟自己一樣尚在沉思要不要說實話,幹脆先單刀直入套話,“我從族長那兒聽來的,知府有打算徹查,咱們這州府上下的官員怕是要重新換一遭,事已至此,想必寧平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李武沒想到李織語能說出這樣的話,雖然自家娘妻誇她聰明,壓根不似個孩子樣,他還不信,今夜來,原先隻是打算來告訴她先別把白日裏提到的紫鴉烏和寧平告訴老太太,其實若不是她之前出了門,許久才回來,他也不至於拖到現在再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