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有道,森然陰冷,常年有沒法脫胎和入地府的鬼魂在外徘徊,趕散無法,近幾年鬼差人手缺乏厲害,叫此等遊魂變本加厲,鬧得陰間路上哀嚎連連,哭泣連天,走著頗為蕭瑟
死了本就淒苦,吃喝玩樂暫且不提,從此與親人生離死別已是讓許久心如刀割,好不容易投個胎,耳朵還要吃苦,心裏怨氣不重才怪,眼下李織語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有脫胎而來的鬼崩潰大吼,吼聲淒厲,竟跟周圍的哭聲相合,以至於旁邊的鬼差趕緊攔住它。
婉然看得縮了脖子,李織語緊緊鬥篷,將它整個身子攏嚴實,又把兜帽扯下些,原本就戴著麵具,不過,能掩則掩,免得叫鬼認出自己是人。
好在總歸不是第一回來,略嚇到,便繼續走,抬了燈籠跟著羅盤動。
說起來,李織語想,自己當初在地府時,見惡鬼的次數委實不算多,誰叫她是打雜的,平日裏理理文書,再幫賞善司背黑鍋便算盡職,再者鬼差住的院落不同,彼此關係平平,想碰麵,嗯,真的難,故此走陰間路,心驚膽跳是有,就是不厲害,她住的寅院,鬼差出生各有千秋,生得也是稀奇百怪。
譬如跟自己玩得最相近的阿九和小八,他倆模樣跟尋常孩子無二,隻是腦袋上長角,有時李織語看得眼饞,會手賤去摸,自然,會先問,否則發火了,大家都尷尬,再譬如鬼王阿姊,是夜叉鬼中罕見的分族,天賦異鼎,據聞百年便可化作任性,但憤怒之下,會原形畢露,李織語有幸見過一回,當時就嚇暈了,此後對鬼王阿姊更是敬畏。
年頭隔得遠,對鬼怪都生疏了,不似活過來後第一次踏陰間路時的膽子大,李織語走幾步便轉作埋頭走,光看羅盤,此羅盤無序轉動,時而頓住,時而轉圈,李織語走得迷茫,又無法,掐著時刻,足有半柱香,羅盤方才停下。
找到了。
李織語微微抬頭,打量起周遭,遊魂少,偶有幾個也是飄來便走。
古怪得很,李織語向羅盤指向走去,心中疑惑益發增多,總覺此處不大妙,正走著,婉然忽然從她懷裏探出腦袋來,拿爪子拍她,她向前方看,有兩個孩童的身影,正踢著球玩,待近了,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球,而是人頭啊我的天!那人頭留著長發,在地上滾過,全纏到麵上,這才沒人瞧出是人頭。
偏孩子們不知覺般,大跨步,一個落葉腿,人頭就飛出去,滾遠了。
李織語看得心抖,衝上前拉住離自己最近的孩子,那孩子回頭,果真是朱蕤,穿的單衣,原是害怕,見到李織語,嘴癟了,撲過去抱李織語,旁邊的長生卻是歡呼,衝來抓她。
一個要哭一個要笑,俱叫她捂住嘴,麵色嚴肅做出噤聲的手勢,倆孩子是喜她,卻也懼的,此時見長姐神情不好,趕緊乖了,李織語不曾鬆懈,開了燈籠蓋,手到籠裏點了羅盤,隻見羅盤上燃起青藍色的火焰,再蓋好,掏出細線綁到燈籠手柄與自己拇指上,燈籠浮起來,又讓他們倆牽手,就要帶離開,誰知朱蕤拉住她指向後邊,“那姐姐是好的,咱們帶上她走罷。”
長生搗蒜似的直點頭,“對啊,我們說害怕,她還陪我們玩。”
李織語想給這倆小笨蛋一拳。
朱蕤又道,“姐,我跟長生的手在樹上,你幫我拿好不好,長生矮冬瓜,拿不到。”
長生氣呼呼道,“你自己不也是矮子一個,就知光說我。”
李織語才注意到他們各自缺了胳膊,袖管是空的,真要氣厥過去,魂打散後,若接不回去,屆時魂入體,失的部分就會從此廢掉,惡狠狠點了他們額頭,“在哪兒,給我指路。”隨他們走時在沒法忍,肅容叮囑,“下回可不許再冒冒失失的,若我再晚來,你們豈不是要把腦袋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