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雪不過三日,漸漸散了,一大光灑下,化成漫城露,屋外院裏的山茶花漸漸顯得角兒,嬌豔欲滴的紅,微雨讚花美,李織語卻覺得紅得不大叫人歡喜。
她有些小傷風,一日日的咳嗽,原來還可以去陪待嫁的李鶴引說些話,同眀芽到街上看排排堆著的冰花,路上碰見佟娘,尚能聽她眉飛色舞說著外頭的八卦,後邊咳得厲害便不常往外去,也不抱朱蕤,孩子小,卻曉得她是病了,遞了糖來,叫她吃,“阿姐,吃糖,藥不苦的。”
無關苦不苦,她自打吃藥吃得多,後邊素來是一口氣喝盡了,眉頭都不帶皺的,碗裏那叫幹淨,但朱蕤眼眸亮晶晶的看她,她就接著,含進嘴中,摸了朱蕤的丱發笑,“嬌姐兒憂心,阿姐很快便會好起來的。”
朱蕤信她,得這句保證,立時咧嘴笑起來,還想叫她抱抱自己,她並不肯,怕過病氣,叫孫嬤嬤抱住朱蕤,送回隔間哄。
老太太望聞問切一回,也沒查出甚,其實先前幾位大夫也幫忙看過,裏頭還有康老太太請來的大夫,俱說是小小風寒而已,原該歡喜,她咳嗽卻越發厲害,老太太心裏卻愈發不安,“我看你這病反反複複的,請道觀的長老幫忙看看罷,總要小心些,冬日裏的病,重了是真危險。”
李織語看出老太太的擔心,笑道,“如今日頭好,出著太陽,我這就去罷,微雨在家陪祖母你,孫嬤嬤送我到道觀,她會醫術,屆時好幫忙看著藥方子。”
老太太微微鬆口氣,“你病著,也叫你爹爹陪你,多些人才好。”
李織語忍不住,別過臉咳嗽一聲,落後打趣道,“哪裏要麻煩,我就咳嗽幾回罷了,又不是要登仙。”
老太太反倒攤開手帕,柔道,“吃不下去便同我說,祖母這兒而還要拘著幹嘛,忍著忍著,又得把病加重,倒時可要哭鼻子的。”
李織語沒吐,接的帕子裹那顆朱蕤給的糖,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曉得為何膩糖,明明昨兒還在吃呢。”喝過溫水才到暖閣換身厚衣裳,她自打咳嗽,老太太雷厲風行將她挪自個屋的暖閣來守著,連拒絕都沒給,離得近,素日裏三刻半時都要瞧瞧她有哪兒不好,夜裏要歇下,也是得來敲幾回。
微雨備的衣裳頂頂防風,怎麼暖和便怎麼穿,夾裙還得拿禁步壓著,不然風一吹還了得,最後再裹件湖藍提花如意紋緞麵鑲白毛邊的鬥篷,將她罩嚴實,這鬥篷是孫嬤嬤做的,不曉得用何料子,竟是極暖的,尋常日子裏李織語裹它就覺夠熱的。
微雨打著鬥篷係帶,忽地想起一事問,“姑娘,念少爺送來的畫可要掛回屋去。”
李念冬日方從星河回綠江縣,給她帶了副星河的夜景畫,又有旁的要忙,送過東西便匆匆離去,趕往州府,李織語彼時已挪到老太太屋,日日喝藥,倒把這個忘記,此時聽著便道,“先掛暖閣這頭,等挪回去再帶走。”
微雨送她到老太太跟前,李矅自外頭進屋,一行人才出的門,路途不遠,她到道觀才咳幾聲,定空見她麵色不大好,再聽是傷風的緣故,哪還耽擱,趕緊領著他們去尋大師兄。二師兄在隔屋,聽著動靜還當是有熱鬧看,丟了藥碾子,抱得瓜子磕,探頭一看,是自個師妹,正要問幾句,被定空捂住嘴拖走。
大師兄的醫術,李織語是信得過,他要問原來的藥房子瞧,便給了,由他和李矅孫嬤嬤問話,自溜去玩,大師兄許的她,李家人倒難以駁,定空跟著不放心,“外邊有風呢,吹著不好。”
二師兄往他袖子上抹瓜子屑,“虧你還學過醫術,這天底下的病可不是都要避風悶在屋子的,叫師妹走兩圈,身子健壯了,那還能有病。師妹,隻管去,反正你還沒見觀主和長老呢,對了,碰見到長老,逮他老人家回來,等會兒得開堂診脈的。”推得定空走,“護著點師妹,咱們觀裏大半邊地兒都結著冰,容易打滑摔到。”
定空想著有理,帶李織語先去觀主那頭,“咱們同觀主說幾句就出來,他最近心情不大好,就差閉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