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鄉的村子，有一條小河。小河河水清澈，一年四季緩緩東流。村子裏幾十戶人家，就靠著這條小河，洗衣、淘米，幸福地生活著。在我的記憶裏，小河從來沒有幹涸過，她就像一條神秘的天河，哺育了村子裏的一代又一代人。
我的家就在小河邊，離她很近，不過50多米。小時候的我很是調皮，常常半夜三更吵著要糖吃，常常在冬天的早晨想著要吃甘蔗。吃糖好說，母親早就備好了糖，隻等著我來要時，就拿了出來。冬天的早晨要吃甘蔗，可不好辦了。但母親從來沒有拒絕過。我知道，我們家是有甘蔗的，母親知道我愛吃，於是每年都會種上比別人家多一些的甘蔗。在深秋時節，母親已經將它們捆好埋在了一個早已挖好的土坑裏。土坑裏埋甘蔗，確實是個好辦法。便於保管，讓它適時發芽；更利於保鮮，想吃，就去甘蔗坑裏挖。常常，還在挖的時候，我似乎就已經聞到甘蔗香味兒了。
我嚷著要吃，母親就忙著穿好棉衣，帶上釘耙，去挖先前埋好的甘蔗。很多的時候，我也穿好衣服，跟在母親後頭跑。母親用釘耙帶出一根根甘蔗時，我就會蹦得老高。看到我蹦跳的樣子，母親也笑了。甘蔗上是有泥土的，這就要到小河邊去洗。自然，我又會跟去。母親穿著厚厚的棉衣走在前頭，口裏直呼著白氣；我也穿得像個球似的走在後頭，口中也呼著白氣。偶爾，母親也會停下來，看一看我，替我捏一下小手，讓我的小手更暖和些。到了河邊，母親讓我站好，她就下到河埠頭，拿過甘蔗，一根一根地洗。她用手在水中細細地揉搓著青皮的甘蔗，不讓一顆沙土粘在上麵。這時，我總會問一句：“媽媽，冬天的河水冷嗎？”
“不冷啊。”母親簡短地回答著我的問話，不時回過頭來對我笑一笑。
我就更高興了，開心地為母親唱起兒歌來。一會兒，甘蔗洗好了。母親再用菜刀輕輕地將甘蔗皮削去一層，這是讓我好拿在手中吃，免除了去皮的困難。
20年後，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兒。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人回到老家過年。大年初三早上，五歲的女兒也嚷著要吃甘蔗。母親要動身去甘蔗坑裏挖，我說：“就讓我去吧。”母親擔心我不會挖，還是和我一道去。小女兒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挖了甘蔗，祖孫三人一同到河邊去洗。母親要洗，我擔心她的安全，堅持著我下到河埠頭去。我接過甘蔗，將它放在河水中，就著河水，我用手開始洗甘蔗。還沒碰到河水，我就覺得冷氣逼人。手剛下到河裏，真感到冰涼的河水冷得刺骨。看到我的樣子，女兒就問我：“媽媽，河水冬天冷嗎？”
我剛要說：“怎麼不冷呢”這句話，又一驚，這不是我曾經多次問過我的母親的一個問題嗎？可是，為什麼我的母親每次都是笑著回答說“不冷”啊？我想了想，還是對著女兒笑著說：“不冷啊。”
女兒笑著蹦得老高。一會兒，吃著甘蔗的女兒突然像受騙了似的說：“媽媽，你騙人，老師說了，冬天氣溫下降，好多的東西都會變冷，河水肯定是冰涼冰涼的……”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靈機一動，說：“這是姥姥告訴媽媽的，是什麼原因你去問姥姥吧。”母親一笑，抱起了我5歲的女兒：“小乖乖，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女兒撅起了小嘴：“你們不告訴我啊，我過幾天上學了再去問老師。”
我和母親哈哈大笑起來。其實，我的心，又像被什麼軟軟的東西刺了一下，感覺濡濕了好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