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去愛你的青梅竹馬,我也好,放心地浪跡天涯。”那日我甩下一句話後便轉頭離去,連回頭都不曾有。
我想,或許他會失落,會有一片刻的傷心,但人一坐到白馬上,看著馬頭上的紅綢,哪裏還記得我?
我是孤兒,從來沒有人曾記得過我。
掌門是,他也是。
掌門把我撿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十歲的姑娘了,身板卻沒有他一半厚實。
那時他也不過是個七歲孩童,聽說家遭橫禍,全家統共就剩他和他姐姐,可惜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也知道後來他終於找到他一直找的姐姐,以後練功愈發的刻苦,問他為什麼,隻說姐姐在惡人手裏。
也許我隻是心疼這個比我小了整整三年的人罷了,從此以後他的生活我總要去插上一腳。掌門說,這孩子是個沒定性的人,能軟下來認真學習倒讓人刮目相看。我卻一直知道,他一隻是個努力的人。
努力地將自己的生活活出自己的風格,從不讓自己有著奇怪的煩惱。他唯一的兩次煩惱,我卻是見證者。一次是,他沒法帶她姐姐從惡人那逃出來,第二次是,他來揚州見我那次。
他說他很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那人是幼時的青梅竹馬,曾經感情很好。然而現在,當自己要娶她時,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正如我是逃來揚州的,他也是。及若他,第一次想要違背姐姐的意願,卻是因為不想娶一個人。
我問他:“那你不娶她,娶誰呢你總不能一個人的,以後會娶妻生子,然後幸福地過完一生。”
他沒回答我,隻是臉上出現了怪異的神情,看著我的目光很奇怪,很讓人探究。我不知道那日及若他究竟在想什麼,隻是後來幾天一直躲著我,直到臨走時來見我最後一麵。
我知道,他說是最後一麵的時候,我不願意。可是他寧願回去也不願告訴我,寧願娶一個僅有兄妹之情的人也不願告訴我,他到底是怎樣看我的。
一年後,我終於放不下,也算是不放心他是否安好,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徹夜馳馬去往洛陽,到時已經滿城絢麗的牡丹,國色天香。
終於得見那人一麵,卻已經為人父,為人夫。
他的孩子顫顫巍巍地為我看上一杯茶,我笑著,摸了摸小孩的額頭。
“當年的小孩子,如今已經娶妻生子,是個大人了。”盡管滿心酸苦,我依舊是笑著的。我想,該送上句什麼話作祝福,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也許是我小心眼了。
但也就那樣了。他不再是我身邊的師弟,我也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如此,僅我一人,依舊是屬於這漫漫的江湖的。
臨走時,我問他,如果可以不娶小青梅,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揚州了。
“不知道,家中隻有姐姐一人,我不想太勞累她。”
我終於笑出聲,最後化作挪揄:“實際上,你有戀姐癖吧?”
他笑笑,不再答話。
我很想問他,究竟在介意什麼。或許他什麼都不介意,唯獨介意我是林之或的女兒罷。當年屠殺整個冷家的殺人狂魔,被我一劍刺穿胸膛的那一刻,我記得的。那時我十歲,前一天手刃親父,第二日便遇上他,可謂命運,可謂造化弄人。
他能語氣正常地和我說話,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如此想來,我竟覺得慶幸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我不再整日遊蕩在外,而是在長京城定居下來。偶爾會聽到宮中傳出來的隻言片語,比如聖上下令不再選秀以充後宮,比如後宮妃嬪可自行離去,就像我隔壁的那位姑娘,據說一直不受寵,早就想走了。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的娘娘,如今已是寵貫後宮的賢貞皇後,後來變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光陰一直在老去,而我,自此後再也沒再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