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是能夠聽見的。
如死亡一般的寂靜,變成一張緊湊的網,像羽毛那樣輕盈的飄下來,悄無聲息的套住我的脖子,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收緊把我勒的快要死掉。不管你此刻是鎮定,強大,還是堅不可摧,還是渺小,軟弱,搖搖欲墜,都無法讓這種死寂對你產生任何一點畏懼或同情。反而更加猖狂的把你籠罩在髒兮兮的灰塵裏,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在這種嗆人的煙霧裏醒過來,或者當自己耗盡全身力氣睜開眼睛的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原來的世界。
原來屬於我們的單純,存在於我們口中的永遠,看見的繽紛溫暖的顏色。
男生凸顯的漂亮的鎖骨,女生頭上綁的蝴蝶結。
太陽在枝椏之間投下的斑駁的影子,春末盛開的薔薇,潮濕洞穴裏爬出來緩慢蠕動的蝸牛——
以宇宙第一速度逃離。
而所有殘酷的黑暗的帶著粘稠眼淚的難過,迅速的代替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美好,表演了一場恍如隔世的置換。
我能夠觸摸到她眼淚滾燙的溫度,也能聽見淚滴砸到講台那一瞬間的轟鳴。我甚至差點兒慌亂的捂住耳朵,我不忍心聽見她的——還有我自己的聲音。
告密的人中有一個是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不是你。我知道。對不起。
我把頭很深很深的低下來,心髒再一次的在胸腔裏狂奔,快要脫離我的經脈從嘴巴裏跳出來——
其實你很懦弱。它說。
還有那麼一點兒的自私。
然後她就從講台上走下來,強忍著眼淚。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帶過一陣輕輕的風,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站起來握住她的手給她一個擁抱,給她一個足夠驅散所有委屈的擁抱。但是我卑微到隻能跟著她的身影看著她,班裏的人也都看著她——嘲諷的,恍然大悟的,憎恨的眼神。而我隻能像被埋在深海裏的火山,奮力掙紮之後終於被冰冷的海水蓋過微茫的火熱。
“真沒想到···”尤姍姍下課的時候跑到我旁邊來。
我回頭看了看班長,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很明顯是哭了,沒有人來關心她。
“也許我早該說吧,”我歎了口氣,“她真的很不容易。”
“現在覺得她好可憐···雖然說我很敬佩。”她若有所思,“明明就不是她幹的。”
“有些責任···是自己要承擔的吧。就比如說一個企業出了問題往往會找那個老板而不是某個員工。”我盯著她的黑框眼鏡說。
“哈,你真能說。”她轉身的時候甩出她長長的馬尾辮,“走嘍,要上課嘍。”
我又不放心的看了看班長,她已經把臉抬起來了,正拿著一張紙巾擦鼻涕。然後才對著尤姍姍說:“去吧去吧。”
尤姍姍笑了笑,瞥了一眼正在寫題目的馬東和馬東忍,“你要是有他們一半那麼努力···”
我用力的把一本習題朝她拍過去:“那你一個月之內趕超他們呀,啊,你倒是試試看呀!”
“朽木不可雕也!”她避開了我的第二次攻擊,跑了。這還不算完,在她轉身的瞬間,馬尾辮準確無誤的抽打到我的臉。
我心裏升騰起美好的溫暖。很多時候看見她就覺得很安全,她幾乎和我一同分享過五年來所有美好的事情。從最隱秘的暗戀到因為寫文章而得獎的喜悅,她永遠像一座山一樣堅定的站在我身邊,她會說我很棒,很出色,穿哪一件衣服很漂亮,說我笑起來的樣子很動人,幫我罵買東西不故意不找我錢的男生,有時候會突然想起她和馬東忍的那一段可笑的緋聞——在一起吃過一頓午飯就被傳出在一起戀愛。然後會緊接著想起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現在。在最開始的以前,我,尤姍姍,馬東忍是很好的朋友,還有徐沁,那個很簡單的女生,是馬東忍除了馬東之外最好的異性朋友。發自內心的,我沒有嫉妒,我甚至會感謝,在我無法和馬東忍溝通的時候,她們總是會幫我想辦法,幫我帶話,傳紙條給他。即使馬東忍每次總是帶著避嫌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