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石猴與樵夫行於途,昨夜堆積至三四尺深的雪竟已盡數消融,若非親眼所見和腳下泥濘的道路,它是萬萬不會相信這昨天才下了場暴風雪。
而最直接的感官變化莫過於溫度了,那種石猴也難以忍受的低溫消失了,取之而來的是舒適的溫度。
“還真是春天的味道!”深吸一口氣,石猴頓覺身心暢快,有感而發道。
春天確實到了,無論是地上新冒出的綠芽、大樹上新長出的嫩枝、亦或是樹叢間蓬勃盛開的春眼(喇叭花),都在傳遞著這一信息。
整座山林都彌漫著一種新鮮又宜人的氣息。
走了一段路,細心的石猴發現,這路途比它預計的要長得多,似乎空間上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到山腰了,樵夫停下腳步,遞給石猴一把刀身遍布劃痕的大砍刀,笑道:“猴子,我隻能帶你到這了,有沒有緣見到祖師,且成功拜師,那可就靠你自己了。”
說完,他鬆了鬆筋骨,提著手裏的斧子朝一棵歪脖子樹走去,若有人認真細看,就會發現樹上有五條圓弧。
這樹最少被砍過五次了。
目送樵夫離開,石猴沒有說些煽情的話,它終是不喜歡耍那麼多彎彎腸子。
抬頭望向前路,小路在這裏被攔腰截斷,入目皆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紅色荊棘。
看樣子得自己開道了。
不住地揮舞著手中的砍刀,石猴得清理掉前方的荊棘才可以前進,本來預計以它的力量可以輕鬆砍斷,未曾想這些荊棘的韌性遠超出它的意料。
但石猴沒有叫苦,沒有後退,亦沒有發揮身為猴子的天賦:爬樹。
其實樵夫最後告別時,他說“他隻能帶它到這”,這既意味著樵夫不是第一次帶人來了,也透露出一條重要信息:
【即使是山裏人的樵夫,也要遵守靈台山的規矩。】
而代入思考一下,來靈台山的都是些什麼人?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他們首先都是“人”,因此他們不清理掉這些荊棘是不可能前進的。
砍刀上的劃痕也證明了這一點。
它固然可以爬樹輕鬆越過這個障礙,但為了以防萬一,石猴還是選擇了保守的方式前進。
石猴的金色猴毛細軟濃密有光澤,此刻卻讓石猴吃了大虧,在這些看似尋常的荊棘麵前,它的衣服和毛發就像紙糊的一樣。
一路走來,石猴留下了斑斑血跡,不時還被荊棘扯下幾根猴毛。
它終於知道為什麼這片荊棘是紅色的了,不,應該改叫血色荊棘才對。
不僅如此,血色荊棘造成的痛苦成倍於刀劍,此為須菩提設下的第一道關卡,以淘汰意誌不堅定的。
咬緊牙關一步步艱難強行,兀然間一道悠揚的朗誦聲從山腰處傳來。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逕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好詞!”盡管身似刀絞,略懂詩書的石猴依然忍不住大聲叫好,同時也明白了樵夫的好意。
他這是在提醒石猴一定要堅持下去。
估計樵夫當年也曾求過仙,最後失敗了,留下執念,這就解釋清楚了他本可錦衣玉食,為何偏偏還要在靈台山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樵夫。
這首詞,就描述了是樵夫向往的修士生活。
趁著氣勢如虹,石猴猛然加速,不久就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