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兜圈子找標誌的時候,情況一個勁兒地惡化起來。男人背上冒出了冷汗,這麼下去可慘了——就連這個意識都已縮到了腦海的一邊。此刻他隻能想著忍耐,必須堅持到找著廁所才行。

有了,繼續往下的樓梯旁邊,出現了廁所的指示標記。男人奔下樓梯。

這是條極其狹窄的螺旋階梯。終於奔到底了,麵前是左右分開的男女廁所,動作太急恐怕會出危險,他推開空無一人的男廁所裏較大的那扇門,小心翼翼地用腳底貼著地麵蹭了進去。

得救了,不過稍有點拉肚子的感覺。為了出去之後不再發生同樣的窘迫,就算時間久點也得在這兒把問題根治了才行。蹲著的男人想起了剛才走下來的那圈狹窄的螺旋階梯。

那麼局促的地方,勉強能讓上下樓的人通過吧?而且,會用這廁所的人也多不到哪兒去吧?如果那樣的話,恐怕會出現犯罪案件。

螺旋階梯的底層廁所是很可能發生案件的地方。大概是空間或施工的限製不得已為之吧,可這廁所設計得還真麻煩啊。並且說到底層,這裏可是比地下街更深的地方。

這四方空間的外麵分布著用泥土掩埋的下水管或是電纜。歸根結底,自己現在就像是在土裏。這麼一想,不知打哪兒就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沒錯,在這種地方,要是水衝進來的話可就束手無策了吧?

此時男人想了起來,外麵正在下暴雨。敲打在地麵上的雨滴濺出高高的水花,形成了一層白霧。所以他才決定走地下街去坐地鐵。講起來,盡管隻是道聽途說,不過大約三十年前,這一帶因為暴雨而發生過河流泛濫的災害,這條地下街是不是也遭過殃呢?

之後,雖說采取過防護措施,但不少措施都出過這樣或那樣的失誤。從剛才那暴雨的狀況來看,今天,就這個瞬間,或許會發生同樣的事。而且自己正在最底層,水要是漫進來,我就淹死了。

淹死在公共廁所裏,真是太沒麵子了。但是水也不太可能漫進來吧,不不,沒人保證不會發生這事兒。男人慌慌張張地提起褲子準備開門出去。

正在此時,他聽到一陣水流的聲音,量不大,但確實是水聲。不僅如此,門下方居然有水流順著地磚的縫隙湧了進來。

完了,泛濫了。這裏是地底,要被淹死了,男人狼狽不堪地推開門衝了出去。

有個女人站在門前。站在男廁所裏,然而,定睛一看,原來是打掃衛生的大媽。她穿著工作服,手裏拿根水管,一頭接在工具間門旁的水龍頭上,另一頭則在放水衝地板。

“啊,真不好意思哦,您慢慢來,我稍微打掃一下哈。”大媽說。

男人還杵在原地。

“您嚇了一跳吧?我在打掃的時候,偶爾會有人鐵青著臉急忙跑出來呢。到底是為什麼呢?有什麼好怕的嗎?”大媽歪了歪腦袋對男人說著。

男人沉默著洗了手,沿螺旋階梯上了樓。邁著步子,男人突然悟到了掃地大媽那番話的真意。

時不時會有慌忙跑出來的人,說明他們肯定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兒。大雨天進這樣的廁所,自己胡思亂想了一大堆的時候,想到了水漫金山的慘劇,此時恰好聽到了打掃的水聲,於是唯恐逃之不及——就是這回事吧。

這麼想的不止我一個人。跟自己有著同樣思考和行動的人多了去了。男人笑了起來,他感到了一種對於“同伴”的親近……

(平成十年六月九日)

我想再闡明一下,關於“上了年紀又身體狀況不佳的人,碰到這種時候想憋也憋不住”這段文字,是已故的田中小實昌先生在書中提到的。我認為此話說得很有道理。

撇開上述不談……

地下街裏確實存在這樣的廁所。即便不是一模一樣,但我確實去過類似在螺旋階梯底層的公共廁所。大約是因為我有幽閉恐懼症吧,在電視等媒體上看到那種在石頭山裏鑿個洞建成的住所,我滿腦子都是“自己肯定待不了半天時間”的念頭。看到時,我簡直都要窒息了。

因此,要是由於暴雨而水漫地下,我就隻有一個想法了:這下可完蛋了。隻能用恐慌來形容了吧,而若一本正經地把以上的內容集合在一塊兒寫出來,很多人的麵孔都要擰成一團了吧。不管怎麼說淹死在廁所裏可太憋屈了。

想到讓掃地大媽登場這一招,仿佛是為這個故事的收尾找到了救星。不過妻子當時看完做何反應,我是毫無記憶了。

收錄於《每日新話·第2集》《日課·每天三頁以上》

亂世型員工

起床打開電視,正好看見C社破產的新聞。C社創立不久,它乘著時代的浪潮急速發展,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公司。

這就破產了?我是不怎麼了解商業內情的,不過聽說近年來的蕭條經濟確實令事態每況愈下。

我學校的同屆生D在C社。準確地說,應該是曾經在。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是個典型的秀才,進入C社後節節攀升成了董事會一員。不過今年春天,他好像從位子上退了下來,去相關公司做了老總,我還收到了他發來的招待信。

其實我與D的交情並不深。他那種秀才特有的自信滿滿和獨斷的態度,總讓人覺得不太舒服。不過,D究竟有沒有注意到我這種情緒,倒也要打個問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