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可卿 擅風情,秉月貌,畫梁春盡落香塵(2)(2 / 2)

秦可卿在死後還得以連升三級,最終被封為龍禁尉,恐怕此時的賈珍願意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給秦可卿,自己頭上的那個“三等威烈將軍”估計都願意寫在秦可卿的靈幡上。但是秦可卿再怎麼說是賈蓉的妻子,在她的靈幡上隻能寫她丈夫的頭銜,而賈蓉隻不過是黌門監,而他的這個監生也是用錢捐出來的。如果將“監生”寫到秦可卿的靈幡上,那就有點沒麵子了,和這一次浩大的葬禮不匹配,這些也不符合賈府的豪門氣派,更不能將賈珍對秦可卿的“盡我所有”盡情展露出來,所以這讓賈珍心裏很不舒服。此時正好大明宮內相戴權來上祭,於是賈珍就想給兒子買個官,而戴權本身就是一個掌握著賣官大權的人,當然他也是一個極為精明的人,他知道賈珍此時的做法是臨陣抱佛腳,而此時也正是好好敲詐他的機會。戴權完全擺出了一副奸商的嘴臉,然後口若懸河地開始講解他的生意經,三百員龍禁尉缺了兩個,前段時間襄陽侯的兄弟用一千五百兩銀子買走了一個,而且戴權還表示這位是老朋友,是看在他爺爺的分上,所以胡亂答應的,意思就是這個一千五百兩銀子有點少了。現在還缺著一個,已經有節度使要給自己的兒子買了,戴權表示自己還沒有時間搭理他。然後戴權用了一個“咱們的孩子”,和賈珍拉近距離,然後表示如果一定要的話,就趕緊寫一個履曆表。脂評中對這個“咱們的孩子”的評價是,“奇談,畫盡閹官口吻。”戴權就這樣開始兜售自己手中的龍禁尉名額,戴權和賈珍兩個人之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於是戴權似乎“很照顧”賈珍的,將“龍禁尉”的這個空缺以一千二百兩銀子賣給了賈珍,就這樣賈珍把秦可卿靈幡上的地位做了一次升級。秦可卿的靈位是這樣寫的,“天朝誥授賈門秦氏恭人之靈位”。有意思的是,四品官的夫人是“恭人”,五品官的夫人是“宜人”,而“龍禁尉”的官位隻不過是五品,為了在葬禮上的風光,賈珍又一次將秦可卿的級別提高了一級,當秦可卿成為了四品官夫人之後,於是秦可卿停靈的會芳園立刻建了鼓樂廳,兩班青衣按時奏樂,在鼓樂廳的兩邊,一對一對地擺著刀斧,上麵還豎著四麵大紅的牌子,上麵寫著“防護內廷紫金道禦前侍衛龍禁尉”,榜上大書“防護內廷禦前侍衛龍禁尉賈門秦氏恭人之喪”。看看賈珍在這件事情上是多麼的用心。

前文提到過秦可卿其實出場的次數並不是很多,但是她死後卻因為賈珍的出麵,使得其風光無比。

賈珍並不缺錢,而像戴權這種人一直在做著賣官的活動,但是他沒有想到給賈蓉買個官,整天隻知道胡作非為,根本沒有想過兒子的“前程”,也沒有想過家族的前途,現在他突然站出來給兒子買官,顯然這個官不是為兒子買的,是為已經離開人世的秦可卿買的。這就是一個非常尖銳的諷刺。

而通過這件事情也能夠看出當時社會的腐朽,連皇帝的侍衛都可以隨意買賣了,而且賈珍買得是那麼心安理得,戴權賣得也毫無羞恥感。曹雪芹不愧是文字高手,他將這一段寫得很平靜、很隨意,但是卻讓人們讀著很過癮,真正將當時黑暗的吏治寫得入木三分。

秦可卿的出殯情景是非常精彩的一段,甚至在古代小說中很少看到如此浩蕩的送葬隊伍。秦可卿的銘旌上寫著“世襲寧國公塚孫婦、防護內廷禦前侍衛龍禁尉賈門秦氏恭人之喪”,而能夠和秦可卿此時身份相符的所有配套“執事陳設”全部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來了,看起來都很光彩奪目,更有寶珠自行未嫁之女,摔喪駕靈,十分哀苦。這一段同樣寫得非常具有諷刺意味,因為這個未嫁之女也是現認的。

秦可卿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將賈府的權勢和地位全部展露了出來,有鎮國公等六位國公繼承人,有南安郡王之孫等七位郡王的繼承人……在這個送葬的隊伍中各種爵位的人都到齊了,而且王孫貴族數不勝數,這些人的各種擺設就擺了三四裏路,這是何等的氣派,當然此時極力寫賈府的氣派,和日後的大衰敗做了一個對比,讓人唏噓不已。

除了幾近誇張的送葬隊伍之外,還有高規格的路祭,正是因為寧國府特殊的地位,所以皇室“四王”——東平王、南安王、西寧王、北靜王在賈府送葬路旁搭起彩棚,奏起哀樂,點上香燭,祭奠亡靈。如此這般的路祭應該是最高規格的了,而賈府的權勢也在此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用《紅樓夢》中的句子就是“寧府大殯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雖然字數不多,但是卻寫盡了賈府的繁華。當然在這段描寫中曹雪芹留下了很多諷刺的筆墨,比如和榮國公、寧國公並列八公的其他六位是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治國公、修國公、繕國公,他們的稱號連起來實際上是對寧國府烏七八糟的諷刺。

無論如何,這位可憐的女子終究是死了。不過,秦可卿雖然死了,但是最終賈府還是沒有跳出她的預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