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相宇別著頭,感覺衣服全解開了,用浴巾往她身上一搭,便轉過頭來,卻驟然嚇一跳。
艾沫惜正睜開迷茫的眼睛看他,疑惑的,探究的,就那麼看著他,不發出一點聲響。
“醒了?”黎相宇心跳還在加速,又帶點心虛。感覺冤枉得要命,表現得很君子,卻說不清道不明。
“你在幹什麼?”艾沫惜歪著頭,嘴裏呼出微微的酒氣,眼裏綻放著迷迷朦朦的光芒,有點風情又有點孩子氣。浴巾下,是敞開的襯衫,裸露的肌膚,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黎相宇艱難地吞下口水:“沫沫,你把衣服全打濕了……”還沒解釋完,卻看見艾沫惜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流淌到枕頭上。
他慌了手腳,趕緊擦去她的淚水:“沫沫,我沒有欺負你。你剛才看見的,我把臉都轉過去了。你看見的,對不對?”
艾沫惜的眼淚,越流越多,睜大的眼睛,也越來越迷朦。她忽然握著黎相宇的手:“我很累,很累……”那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委屈得像一隻小貓咪。
黎相宇感覺心都碎了,輕輕俯向她:“沫沫,以後我不會讓你做那麼多事了,好不好?”
艾沫惜搖搖頭,新一輪眼淚又從眼睛裏衝出來:“我想我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雖然,我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我還是想有爸爸媽媽。”
黎相宇本來想說,我的爸爸媽媽就是你的爸爸媽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一直就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不是親生的,便沒有那樣的親昵。
比如他在家,總是大呼小叫。那是因為,他的家裏他作主。而沫沫總是低眉順眼,卻是因為,那不是她的家。
她本來是那麼一個灑脫又爽氣的女孩,喜歡足球喜歡搖滾,連喝酒都是大口大口。卻在長年累月中,變得謹小慎微,誰對她有一丁點好,她便感激涕零。
她是累了,心已經累得千瘡百孔。
黎相宇的心,痛得有些難以自抑。他多麼混蛋,以前從沒靜下心來,想想以沫沫對他的敵意,為什麼肯三番四次扮他老婆來救場?不是因為他長得有多帥,而是因為爸媽對她的養育之恩。她覺得欠了人情,所以還在他身上。
這句話,她曾經明明白白告訴過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還說過:“我沒拿你錢,但用了你爸媽的錢,父錢還子,是一樣的。”
他那時正興高采烈,覺得沫沫正扮著他的老婆,得意洋洋,心花怒放,忽略了她的語氣,是多麼悲傷。
他每一次的開心,都是她每一次的傷痛。他越來越上癮地讓她扮老婆,她就變得越來越卑微。
那樣率性的性子,是要如何壓製了本心,才能變得這麼逆來順受?
黎相宇的心驟然像被尖利的刀捅了一下,痛得鑽心,鼻子一酸,流下兩行熱淚。他趕緊別過頭去,不讓沫沫看見。
艾沫惜還是看見了,伸手拉低他的頭,輕輕擦去他的眼淚,前所未有的溫柔:“你哭什麼?你有自己的爸爸媽媽,為什麼要哭?”
黎相宇俯身輕輕擁抱著沫沫,在她耳邊輕輕說:“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扮我老婆了。我也不會欺負你了,好不好?”
艾沫惜反手抱住他,聲音悠悠的:“騙子,騙子黎相宇,你會不欺負我就怪了……”哽咽得帶著哭腔。
黎相宇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真的,沫沫,我不欺負你了。以後讓你欺負我,好不好?”他觸到她睡的地方,全被打濕了,又輕聲道:“來,起來,把衣服換掉,一會兒該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