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東翔偷偷將嘴角滲出的鮮血擦去,覺得有些好笑,這麼小心地隱瞞傷勢,是真的為了不想局麵失控,不想嘉月起疑,還是不願又讓她擔心。從逃出樓蘭國的幾天來,為了照顧自己,嘉月已經太過操勞。其實他自己也越來越不像原先那麼有把握,內力沒有一點恢複的跡象,頭痛卻是越來越嚴重,如果……如果連靈藥也無法控製傷勢的惡化,該怎麼辦?他忍不住打個冷戰,他寧可死,也不願等到完全失控的那一天。
這個鎮子很小,可以從茶樓的窗口望盡街道兩頭。街上來往的商旅行人很多,中原人和大漠各族的人都有,因為這裏本來就是從西域入關的必經之地,方圓百裏最繁忙的一個鎮子。既使是隱在人叢裏,高東翔也不敢稍有放鬆,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將一隻手臂支在桌子上,用手指揉著太陽穴。他不禁苦笑,這些天來,揉太陽穴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動作了。
“頭又痛了?”嘉月把一碗熱湯放在他麵前。
“還好。”高東翔抬起頭,看到了嘉月的眼睛,裏麵太多的關心和憐愛居然讓他的心一跳,然後是絕望的沉落。他不能相信她,更不能再去愛她,他固執地轉開眼睛。
“這湯是你愛喝的,多喝一點吧。”嘉月說。
高東翔不想說話,害怕暴露太多的感情。他用湯匙慢慢地攪動湯水,舀起一勺送進嘴裏,隻覺得寡淡無味,又慢慢將湯匙放下,再也沒有興趣拿起來。嘉月在輕輕歎氣,他的眼睛卻隻望著遠處的街道,似乎連街邊賣燒餅的老婆子都比美豔的嘉月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眼睛漫無目的地四處看,看見從街角處走過來一老一少。走在前邊的老人須發皆白,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位妙齡少女。老人頭戴峨冠,身披大氅,手中握著一隻拐杖,非金非木,看不出質地。他冷冰冰的一張長臉上皺紋橫刻,一雙眼睛似睜似閉。在高東翔看到他的一刻,他突然睜開雙目,對上了高東翔的目光,眼中頓時寒光閃爍,如有金石相擊,然後微微側頭說了句什麼。他身側少女的眼睛也立刻向高東翔這邊看過來,帶著稚氣的臉上突然綻開又天真又邪異的笑容。高東翔忙收回目光,未等提醒嘉月,卻見店小二已經招呼著這一老一少入座,恰恰就坐在高東翔對麵的桌上。他們坐下後,兩雙眼睛更是肆無忌憚地來回打量高東翔和嘉月。
“東翔,怎麼了?”嘉月覺出高東翔神色有異,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這一老一少,壓低聲音說:“衝我們來的?”
“不知道,我們走。”高東翔站起身,搶先走出茶樓。
走出很遠,高東翔和嘉月才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小鎮成了遠處的一個小點,無論身前還是身後都不見那一老一少的身影。高東翔輕輕呼出口氣,這才覺得頭疼如裂,難以支持。他伸手扶住道邊的一株小樹,慢慢坐到樹下。稀疏的樹葉遠遠不夠遮擋灼熱的陽光,他又覺得身上頭裏都似受著火焰的烤灼燃燒,恨不能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撕去,或者跳進某處冰涼的水中才好。“水。”他閉著眼睛,向嘉月伸出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