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來自日軍演習場。實事求是講,他們是衝著“假想敵”放槍的。“假想敵”是大王廟、盧溝橋還是宛平城?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問題是,他們不僅不承認這個事實,還要耍誣賴,要栽贓於人。帶領隊伍演習的清水節郎卻稱槍彈聲是從鐵路橋附近堤壩方向和宛平城方向發射的。那些地方駐守著中國軍隊。接著,清水節郎又說,他們的一名士兵去向不明他立即派人到豐台第三大隊把此事報告給了大隊長一木清直。一木不愧是個皇軍稱道的具有雷厲風行作風的指揮員,他似乎連考慮都沒考慮當下就斷然決定部隊主力立馬出動。同時一個電話到了北平東交民巷日本駐屯軍旅團旅團長河邊正三少將的住宅。
河邊到秦皇島檢閱步兵第二聯隊去了,職務暫時由第一聯隊隊長牟田口廉也代理。此人也夠神速的,他一接到一木的電話,就前往現地部署戰鬥。
分明一切都是現成的。
接近11時40分時,北平市市長也是29軍副軍長秦德純寢室裏的電話鈴不間斷地響了起來。冀察政務委員會外交委員會主任魏宗瀚的電話負責對日交涉的委員林耕宇的電話29軍營地的電話。
他們報告的都是同一件事:當晚11時左右,日本陸軍某部在盧溝橋附近演習時,走失士兵一名。
日方稱該士兵被中國軍隊綁架到宛平城,他們提出要率部隊進城搜索。秦德純問:日軍方麵講沒講他們的士兵是怎麼走失的?答:講過了。當時演習行將結束,他們正在整理隊伍時29軍駐盧溝橋部隊向其開槍射擊,使演習隊伍一時混亂起來,便丟了一個士兵。秦:29軍向他們射擊?血口噴人!他很想再發泄幾句心頭的火氣,但忍耐住了,忙把聽筒從耳朵上拿開,讓自己的激憤不要傳遞到對方。稍停了片刻,他又對著聽筒以非常幹脆且洪亮的聲音說:
“盧溝橋是中國的領土,日本軍隊事前並未得到我方同意就強行在這裏演習,這已經違背了國際公法,侵犯了我國主權。日方走失士兵我方不能負責,他們更不得進城檢查。”
他強調說:
“他們沒有這個權,任意走進中國的一個城去搜索所謂他們走失的士兵。不過,念起兩國的友誼,可以等天亮後,令該地的軍警代為尋找,如查有日本士兵,即行送還。”
電話鈴聲仍然不時響起。秦德純睡意全消。他的腦際整個地被日軍的那個士兵占據。他有預感:走失的士兵這根導火索很可能會引爆一顆炸彈!他在寢室裏踱步,煤油燈的光給牆壁上投射了一個清瘦的影子。屋外,貓頭鷹閃爍的眼睛被雨打濕。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也需要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更多的人。他撥通了王冷齋的電話。此刻,王冷齋不在宛平城,他住在北平南長街的家裏。王除了身兼北平市政府參事及宣傳室主任外,還擔任北平市新聞檢查所所長,這樣,他隻能身在一處,心掛兩地。尤其是新聞所所長這個官職對他的製約力更強,報紙、電台、通訊社當日或次日的重要新聞必須由他簽發。一般情況下,他上午在宛平縣辦公,下午去北平市批閱公文,晚上在家裏過夜。
7日夜,王冷齋自然沒有睡覺,無法睡覺,在秦德純來電話前,早有好幾個電話撥來了。這時,他抓起話筒立即就聽出是秦德純的聲音,忙說:
“市長,您好,我正要給您打電話呢!”
“冷齋,這個晚上我們誰都不能休息。日本的演習部隊走失了一個兵,你知道了嗎?噢,已經知道了,那好,那好!方才日方提出要進城搜查,我堅決拒絕了。究竟真相如何,我需要盡快掌握。你要即速派人查明,以便處理。”
王冷齋:“市長,我已經電話通知有關人調查去了。一有情況,就給您彙報。”也許秦德純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說:“這樣吧,你現在就到我這兒來一趟。有些情況咱們需要麵談。”“是,我馬上就到!”這時,夫人已經為丈夫準備好了雨衣、雨鞋,悄不聲地站在他身旁。
屋外滾過一聲炸雷王冷齋和夫人同時感到腳下的地連帶著屋子顫動了一下。王冷齋走出門。外麵是風雨交加的世界,整個北平仿佛在癱瘓王冷齋剛走出去二、三步,就被夫人喊住了:“冷齋,金營長的電話!”他不得不返回到屋裏。
王冷齋正在聽金營長的電話報告:
“接到日軍走失一名士兵的消息後,我們對我方守衛盧溝橋的部隊進行了檢查,每一個守兵都查了,可以肯定地說,我們沒有開槍。因為每個人所配發的子彈不缺一顆。另外,冀察綏靖公署許處長來電話說,我們的警察在城裏各處都搜索了,根本未發現有所謂失蹤的日兵。”